此时的陈国强正在家里打扫着屋子,洗着被罩和床单。他想在联系佩佩之前,把他们的家恢复到一周前,他和佩佩不欢而散前的那一刻的样子。他想着只要他付出更多的耐心,有更多一些的交心,他们的心和思想是可以融合在一起的,但不知章子佩会不会,愿不愿也像陈国强这样为了彼此多做一些努力呢。
章子佩仍旧在那个茶餐厅和姐妹们畅快的聊着天。当唐淼颇感意外的问她,婆婆来京一周都没见一面时,章子佩的内心也略微感到有些不合适。“我只是不想逢场作戏而已。”章子佩长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逢场作戏啊,哎,小伟,你结婚年数多,你说说你在婚姻里是不是也会逢场作戏啊?”
“婚姻啊婚姻,人们都说婚姻不是两个人的事,就像我刚才说的,你还得接受这个人背后的家庭,但是我觉得归根到底,说到底,它还就是两个人的事。为什么要逢场作戏去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那还不是因为爱和在乎吗。你不想让你爱的人为难、失望或者伤心,所以你就得劝说自己为了这个人去逢场作戏啊,对不对,有没有道理?”
“对对对”李伟颇为自信的说着,唐淼捣蒜似的点着头,像个虔诚的信徒。章子佩看起来倒是一副云淡风轻、漫不经心的样子,其实她的内心也被李伟的话触动了,她是不是还不够爱陈国强,才会那样不假思索的说出那些自觉有理的话。
“所以说,从这个角度来想,我嫁给一个已经在婚姻里摸爬滚打过的人,也不是一件坏事哈。“唐淼摇着大波浪品味着自认为的小确幸。
“就是,结过婚的人各方面都有经验啊,是不是,唐大美女?”李伟一脸坏笑的瞅着唐淼。
“哈哈哈,我居然秒懂了小伟的意思,哈哈,这在国外大家聊那事儿都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家常便饭啊,我都被锻炼出来了。”
“哈,唐淼同学,你不会已经那啥了吧?”
“瞎说啥呢,我说的是聊,不是做,还没结婚呢,我能干那傻事吗!”唐淼此话一出,马上被李伟从桌子底下给踢了一脚,唐淼才忽然想到章子佩的过往,她吐了吐舌头,撅着嘴近乎嘟囔的声音说:“对不起啊,佩佩,我忘了。。。我不是在说你。。。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没事儿”章子佩反倒提高了声调,“淼淼,你能这样想,我真的替你高兴。我过去那点事儿,只有你们两个知道,我连我妈妈都没告诉。那是我就觉得这是我自己的事,跟任何人都没有关系,我不在乎任何人的看法。现在我终于明白了,这真的是我自己的事,只有我自己去面对去硬抗,谁都帮不了我。好在一切都过去了,都被埋在心底了。”章子佩的眼里还是有了泪,她转过头去望向玻璃窗外。李伟和唐淼一时间都语塞了,不知该如何安慰开导受伤的姐妹。正在两人面面相觑时,她们发现章子佩的眼神忽然变得紧张慌乱,大滴大滴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她们顺着章子佩的目光望去,对面连廊上站着一个潇洒倜傥的男人,正冲着章子佩挥着手。
“啊?朱自强!”李伟定睛一看,脱口而出。
“怎么会是他,他怎么在这?!”唐淼说着就抱住了章子佩的胳膊,她本能的想保护佩佩,生怕她再受到伤害。
章子佩望着不远处的那个男人,恍惚觉得就像在无数次的梦境里相遇那样,他招招手就会消失了吧。爱恨情仇像挣脱了牢笼的困兽,在波涛汹涌中撕扯着章子佩的心。
“佩佩,别理他,当初一个字都没留,说消失就消失了,这种人,这辈子都不能再搭理他。”
对面的人停下了招呼,他似乎已经感受到来自这三个女人的复杂的情绪。
“小伟,你说的不对,凭什么这样放过他,找不着他也就算了,他自己送上门了还能饶了他,走,咱俩陪着佩佩找他算账去!”
章子佩擦了擦脸上的泪,拿起外罩和背包,起身向外走去:“你们两个不用管,我自己解决。”
两个姐妹的目光担心又心疼的追随着章子佩的身影。“小伟啊,怎么办啊,佩佩这是要去干啥呀。。。天啊,佩佩居然扇了朱自强一巴掌!”
“打得好,欠打!”
“天啊,天啊,这朱自强太不要脸了,他居然还想抱佩佩!坏了,坏了,他要拉着佩佩去哪啊,要不要给陈国强打个电话呀?!”
“行了,淼淼,你冷静点,别添乱了,让他们去吧。解铃还须系铃人,她恨这朱自强,就说明她心里还装着他甚至爱着他,佩佩这几年过得像个双面人,只有把心结打开了,她才能跟陈国强踏踏实实过日子,不然她两口子都过得苦,这苦到啥时候是个头,是福不是祸啊!”
朱自强是来北京出差的,在酒店安顿好后想着去对面的商场给客户买个礼物。谁曾想无巧不成书,偏偏就在商场里看到了坐在窗边的章子佩。他是有过片刻犹豫的,他知道她已经结了婚,但当他想到章子佩的老公在高法工作时,一个营销者对关系的敏感让他觉得,他应该跟她恢复联系。更何况此时的章子佩尽管隐约藏了几分哀怨,但依旧是那样的楚楚动人,他是爱过她或还爱着她的。那样的一个不辞而别,应该各自在彼此的心里还有一席之地吧,所以他向她挥了手。当他挨了章子佩那一巴掌时,他知道她心里根本就没放下他,他激动的想去拥抱她,这既是本能,也是他对她的了解,他知道她喜欢他霸道的索爱。
章子佩在犹豫和迟疑中被朱自强拉到了酒店的房间,他说要给章子佩一个解释和道歉。朱自强打电话让酒店餐厅送来了红酒,章子佩此时才想到他曾经给予她的浪漫,到底是她的专属,还是他的习惯。如今看着跪在眼前的朱自强,内心不过是一阵苦笑和酸涩,自己曾经追问过无数次的为什么在这一刻却变得如此无足轻重了。章子佩一杯又一杯的喝着混了眼泪的红酒,朱自强声泪俱下的忏悔,深情而暧昧的呼唤,久违了的拥抱和亲吻,让章子佩在欲说还休,欲拒还迎中,已分不清这是在现实还是在梦境。她好像回到了以前那段无忧无虑、无拘无束的自由浪漫的时光,她深爱过的那个痞帅痞帅的朱自强,深拥着她在马背上驰骋,他们快活的快马扬鞭,他们幸福的直冲云霄,他们忘记了曾经,一切的过往好像不曾发生,他们无视着周围的一切,他们在情欲的云端肆意的逍遥。
当他们赤裸着身体昏昏沉沉的睡去,章子佩恍惚觉得她只是又开始了另一场梦,梦里是她拼命奔跑后的倦意和困顿,她攥在手里的朱自强的手忽就变成了魔爪,四周都是阴暗和冷笑,她被逼到了悬崖边,她的腿沉重的再也动弹不得,她害怕、痛苦又无助。在她听到陈国强呼唤着“佩佩,别怕,我接着你”的那一刻,她滚下了悬崖。。。
章子佩一激灵从梦中惊醒,她慌乱的穿着衣服找着手机,一个又一个的未接电话让她有些惊慌失措,她愤恨的挣脱了朱自强挽留的手,她恨朱自强更恨自己,发疯似的冲出了酒店。四月的夜仍有些料峭,除了橘黄色的灯光和暗蓝的天幕,只有章子佩一个人蜷缩在酒店前的广场上。她的身心都在发抖,她不知该何去何从,她极尽心力的让自己冷静下来,她从未像此刻这般想念和渴望陈国强的出现,忽觉他温暖的呵护竟是如此的可贵,但她不敢也无颜拨通他的电话。
正在此时,章子佩的手机响了,是唐淼打来的电话。章子佩泪流满面,手颤抖着按下接听键,“哎呦,姑奶奶呀,你现在在哪呢,快把我们急死了!”“淼淼…来接我…淼淼…我快受不了了…”唐淼被章子佩这状态吓得二话没说赶紧驱车赶到了酒店广场,把章子佩接到了自己家。
章子佩裹着毯子蜷缩在沙发上,唐淼热了一杯牛奶让章子佩握在手里。“好了,佩佩,一切都过去了,先缓缓神,咱们再商量怎么办。”章子佩把牛奶放在嘴边,想让这杯子里的热气暖一下自己的心,杯子也正好接住了流下的泪。
“我就说不该听小伟的,她还说什么‘解铃还需系铃人’什么‘是福不是祸’,我看就是‘是祸躲不过’。佩佩啊,要不是看你这可怜样儿,我真想痛骂你一顿,你这可不只是缺心眼啊!”
“淼淼,求你别说了…”
“行了行了,咱们先商量一下怎么办吧,小伟给我打电话,说你爸妈还有陈国强都把电话打到她那去了,这要不是我最近新换了号码,你就纸里包不住火了。这样啊,我赶紧用你的电话给你爸妈还有陈国强回过去,就说你在我这呢,咱俩喝酒喝多了,我这刚醒。再晚了估计他们都得报警了。”为了尽量表演的真实,唐淼还特意躺在床上时不时的捏着鼻子说话,装作酒后惺忪的样子。
章子佩听到电话的那头都是如此快的接听了,还不停的嘱咐感谢着唐淼。章子佩在这一刻真切的体会到有一个安稳的家是多么的温暖。哪怕父母会责骂她,陈国强会怨恨她,她都欣然接受,或许如此能让她心里的负罪感减轻一些。
“章子佩啊章子佩,我都不稀得说你了,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你说你以前跟朱自强同居,你认为那是真爱,是奔着跟他结婚过日子去的,我们能理解。可现在你已经嫁做他人妇啦,你还跟他。。。这就过分了吧。那朱自强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我看他就丫一流氓,你把人陈国强当什么了,你不要把人家的善良当缺心眼。人家那学历那工作就算不娶你,人也不愁没媳妇,你看看你,婆婆大老远的来了,你连个面都不见,你懂不懂事啊,你让你老公咋想啊,你到底在不在意这个人啊?”唐淼嘴巴像机关枪似的数落着章子佩,这好姐妹的真性情,章子佩自然是晓得的。尽管这些话听起来让自己情不可堪,但却也字字句句敲打在了自己的心上。
“淼淼,你说得都对,我知道我错了。你赶紧睡吧,明天还得上班呢,这一晚上够折腾你的了。”
“好吧,该说的我也都说了,但愿那朱自强还有点人性,没留你什么把柄。你再做傻事可别怪我不认你当姐妹儿了。行了,你就在沙发上窝着睡吧,嫌弃你了,别上我床。饿了自己去厨房找吃的,你就庆幸我没跟别人同居吧,不然还有你呆的地儿。”都说“刀子嘴豆腐心”是个善意的词,可这刀子嘴说出的话也真是不给人留情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