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小都是金迷,从没看过古龙的武侠。 和一个古风圈的朋友闲聊的时候,他推荐我去看严屹宽版的《萧十一郎》,索性就去了。一周不到看完四十多集的电视剧,看到后来,萧十一郎身世明朗,沈璧君失去记忆,司空摘星中箭而亡。再到后来,连城璧发疯,小公子和沈璧君相继离开人世,风四娘背负着一生遗憾选择平平淡淡生活,十一郎孤独一人,背着割鹿刀离开尘世,浪迹天涯。看到这儿,禁不住流泪,好一部悲剧。
金庸小说中的主人公虽说也有悲剧结尾的,萧峰自尽,郭靖黄蓉纷纷战死殉国等等等等。但毕竟,萧峰死的惨淡,郭靖死的壮烈,虽然依依不舍,死的太过可惜,但至少令人感动万千。可萧十一郎呢,同样是浪迹天涯,看看令狐冲和任盈盈,看看杨过和小龙女,再看看袁承志和温青青,萧十一郎却只有一匹马,一壶酒,一把刀。怪不得那么多人说萧十一郎是古龙笔下最让人心疼的男主角,最后甚至古龙自己都不笔下的结局而决定重写。但往往悲剧,更让人动情。
有那么几个情节总如梨花带雨般闪现。 那日,海棠飘落,皓月当空,紫韵盎然,他和她在花海下相遇,十一郎说:“我来这世上无非就是看日出日落,云卷云舒,不会轻易介入别人的生命。”话毕,萧然离去,壁君默然。还有一次,壁君初次拒婚后,跑到河滩与萧十一郎相会,没想到等来的确实十一郎一顿冷嘲热讽。看着暴雨中失魂落魄的沈璧君,一路跌跌撞撞,不知所措,泪流成河。当时我因受不了剧情的跌宕,对萧十一郎有那么几分抱怨。他明明那么爱她,为什么不敢说出来,为什么不敢直面自己的真心,不敢直对那份洒脱和执拗,为什么要对沈璧君冷嘲热讽,不知怜香惜玉,让她如此受伤。这一切所为伤人害己,却是何必?和心爱的人浪迹天涯多好,何必在这尘世多留恋一秒。再往后看,片刻间全明白了。原来所有,都只是为了沈璧君,为了了却十年前的忘川谷之约,为彻底根治她身上的蛊毒,为让她过得幸福,他不知付出了多少。他不善表达,用大爱无疆,用一生的善良,洒脱,真诚,彻彻底底地爱着一个人。最后,沈璧君失忆,忘了和十一郎有关的所有记忆,回到无垢山庄和连城璧成亲,还用金针射伤了他。这是我认为整部剧从头到尾最难受的地方,十一郎为她付出的所有,都化为泡影。和她一起经历的,都化为灰烬。这不怪沈璧君,要怪也只能怪古龙先生下笔太狠。忘川谷畔,她为不忍心看到丈夫再造杀孽,为十一郎挡了那绝命刀。垂死中,她告诉连城璧:“我曾经爱过的那个城璧已经死了,你把他还给我。”我就在想,她是否还能想起,他以前深爱过一个人,叫萧十一郎。只可惜,临死她都没想起,不觉替萧十一郎深深惋惜。
我很讨厌连城璧,(古龙先生描写的太到位,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隐藏至深的真小人)甚至每次看到他和沈璧君在一起都感到恶心。但我不得不说,他对沈璧君是真的好,虽比不上十一郎对她的那种缄默和无私,却也用悉心呵护,关怀备至让我觉得沈璧君跟在他身边可以很放心。如果没有太多的江湖纷争,他确实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好丈夫,身披白衣,长发飘然,谈吐儒雅,气度不凡。如果没有割鹿刀,没有邪恶和丑陋,没有权势和金钱,我真的会很喜欢他。只可惜,没有如果,现实只会让他残害自己,只会一把一把把他拽到黑暗的边缘,无法回头。火烧沈家庄,血洗清凉寺,刺杀风四娘,嫁祸十一郎,一桩桩,一件件,我总是在想,到底一个人经受了什么才会被逼到这样?他太爱沈璧君了,爱得恨不得杀了所有人。他的结局注定不好,但却让我有那么一丝怜悯,试想一个答应过和自己海誓山盟的女人在结婚当日弃自己而去,这样的经历谁又能受得了,在抢夺沈璧君的事上,他确实伤痕累累。不过更意想不到的是他火烧沈家庄竟然亲手烧死了自己的亲生母亲,这点真的是始料未及,他背着愧疚,背着谎言,背着仇恨,打算继续装一辈子,我知道,他一定活得很累很累,造化弄人,他注定悲悯。
我很同情萧十一郎。
他像极了我喜欢的侠客类型,但却还是差一些。因为他经受的痛楚实在太多太多,身上的枷锁终究很难解开。一个曾亲眼目睹过自己的父亲和自己最爱的人相继死去的他,上天欠他太多的解释。他永远不能像杨过,令狐冲一样潇洒一生,因为始终总有一个沉重包袱任他如何也甩不掉,包袱里面,装着和沈璧君在一起的点点滴滴,装着海棠花海,装着情和泪,汗和血,装着一生的遗憾和惋惜。经年过后,回到沈璧君的墓前,再回首发生在他们之间的所有,再看一遍桃花源的日出日落,再品一遍御香楼的美酒佳肴。回到忘川谷,仿佛又看到那个狼孩子不顾性命,去救那个掉入狼群中的女孩,仿佛又看到那一对少年互赠念想时的情形。他看到了一切………
我深知他对沈璧君的爱,他的爱,从不用过分言说,尽在风雨楼阁中。写尽了一生的痴绝梦,看破了风月,看落了海棠。
还是一匹马,一壶酒,一把刀,还是熟悉的长发,熟悉的背影,熟悉的灵魂。
世间再无萧十一郎。对他,没有喜欢,只有悲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