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蔫儿,姓杨,名叫柳青。是我一个同学,确切来说,应该是我小时候的一个玩伴。但是,他走了。也不确切是哪一天走的,我知道的都是传言,有人说他得了忧郁症后自杀,说他有一年的冬天,失足落入家乡东边的苇沙河冰窟窿里去,就再也没有出来。次年的春天,冰雪消融,才被人发现。
现实中,家乡的春天是多么美好,春暖花开,处处都是生机盎然的美景,可是,每一个春日的到来,我就会想到,那泛着桃花水的苇沙河,它怎么就会那么无情的吞噬了我的玩伴。
老蔫儿的家也住在镇上,距离我家直线不到三百米远。他比我大一岁,属狗的。我们是从小就在一起玩大的,那时候的游戏,不像现在那么丰富多彩。我们最多的是在一起玩弹珠(当时叫打溜溜)。放了学,一起写完作业,然后就从书包里拿出几个铁蛋子、玻璃珠,找一个干净平整的地儿,挖几个小坑“做窝”,就开始“搏杀”一番。我打溜溜的水平挺准的,也挺厉害,绝大多数的战斗结果,都是我把他的弹珠赢入我的囊中。有时候,一玩起来就会玩到天色很晚,爹娘喊着回家吃饭时,才恋恋不舍地被拽回家。老蔫儿输了,书包里没了弹珠,时常是不愿意立即回家,我都走了,他还呆在我们玩耍的地方不走,也不正面看我,他会背着身子,低着头。我这时候,就知道他的心情应该是非常沮丧的,因为他在背着我偷偷地流泪啊!当我跑回去,将我已经赢到手的弹珠,再还回去几颗的时候,我就会看到他挂着泪珠的大脸上绽放出如花的笑容。那曾经是他的宝贝又回到了主人的兜里,他马上大步流星的离开,而且一边走还一边嘟囔着,明天啊,明天放学咱们再比量比量。其实,第二天的结果还是那样,他又输了,我再还回去。
那时候,我们两家的条件都差不多,大人们也没有多余的钱,让我们去购买那种“奢侈品”,尽管一个弹珠才壹贰分钱。每个孩子手里积攒到十几个弹珠的时候,那都是在孩子堆里相当了不起的富翁。
老蔫儿的性格就像他这绰号一样,在当时已经是鹤立鸡群的。我俩从小学一年级开始一直到五年级毕业,要拍毕业集体照的时候,他突然跑了,死活不肯在我们集体相中留下他的影子,难道,他有什么预见?不管怎么劝真是气煞我也。后来多次问他,竟是为了他耳朵上长的一个肉疙瘩(老百姓俗称“拴马桩”),他就讨厌这个东西,害怕别人每次看照片的时候笑话。最终在成年后,不知用了什么办法,爹娘拗不过他给这个肉疙瘩去掉了。我倒是不迷信,好端端的一块肉,就给割去了,觉得老蔫儿当时一定会很疼的。
那时候,我们这些孩子身上都生虱子的,这些小东西寄居在身上爬来爬去的很是让人痒痒。写完作业后,我俩在他家里一起脱下衣服、甚至厚厚的棉裤,盖上被子,就一起抓虱子。抓到后,放到一个小铁盒子里面,再点燃一个蜡烛,放铁盒子在火焰上面噼里啪啦的听着虱子被烫着后爆响地动静,我们开心的笑着。再就一起上山采野菜、掏鸟蛋,下河摸蝲蛄抓鱼,凡是能玩的能作的,都是在一起,十分幸福地度过了少年的时光。初中后,再就未能分到一个班上,他也是未能读完就辍学了。而我们之间的还常常一起玩,她向我借阅小人书,看完后,总是干干净净的又及时还给我。
再后来我到相邻小镇上工作了,忙了。他仍待在家里,偶尔我会在出警的不定地点碰到他,他会主动迎上前来,向我打招呼,问我干什么,我会匆忙地敷衍几句,就离开了。那时候,他学会了吸烟,还向我索要烟抽。而我只要是兜里有,不管这包烟,里面剩下多少,就都给他,他很高兴地立即从里面抽出来一支,点上,抽的很是惬意的样子。
还有一次,他又在桥头看到了我,突然冒出一句,能不能介绍个对象给他,我当时一愣,恍然大悟的才想到,老蔫儿都快三十了,还没媳妇,他家可就他一颗独苗啊。我又随口答应下来,行行行,我给你介绍。
当然了,这是我最不够朋友的一次,我真就没给他介绍。因为,他没有工作,精神上还有点问题,哪敢把好端端的姑娘介绍给他。所以,我答应后不久就给抛到脑后去了。可老蔫儿却当真了,再以后每看到我总是提对象的事儿,我就总是怕见到他,不知怎么面对才好。
这么多年过去了,每逢同学聚会,很少有人再谈及他,或是因为,他走的太早了,也或是,其他同学未与他有更多的瓜葛,而我,在内心深处有他,脑海中有他。我们开心玩耍的场景,甚至我们对话的一幕幕还会浮现。老蔫儿,我知道从未有哪个女生青睐与他,他一定是带着遗憾而去了,他泉下若有知,请原谅我的那次失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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