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尘影事》目录
《前尘影事》故事梗概
上一章:第一部 2 碑林怪事
经过一段长长的乱石坡,就到了碑林。此时太阳已经升至云端,照得碑林一片红光。只见这些墓碑半数倒在地上,像是作战时士兵列的方阵,向深山坳里一队队排去,鳞次栉比,不知那边还有多少墓碑。
墓碑之间生满了杂草,草上全是野鸟拉的鸟粪,想想昨晚的经历,不免胆寒。走不一会儿,薛平哲突然大叫一声:“赵卓!”
一块碑石旁躺着一个人,裤腿上缠满了杂草,走近了看,正是赵卓。正想去叫醒他,身子一个趔趄,却被老农拉了回来。
老农说:“你们看,他被鬼灯笼缠住了。”
原来,缠在赵卓腿上的那种草,在本地叫做鬼灯笼。一条藤蔓上结了数十颗灯笼状的果实,看起来颇为形象,只是这果实碧绿,连着藤蔓,形成一条锁链将赵卓死死捆住。
老农说:“先把他解开。”
两个汉子去解藤蔓,老农却过去扒开赵卓的眼睛,拿出甘草点了,绕着他的身体走了一圈。
薛平哲问道:“他有没有死?”
老农说:“他身上阴气太重。”
拿绳索的那人问:“还要不要捆他?”
老农说:“不用,你把他背上,先到村子里再说。”又对另一个人说:“你拿棍子跟在后面,一旦他发狂就狠狠揍他。”
没想到,这时候赵卓却醒了。老农嘴里不由得“咦”了一声,俯下身,问道:“孩子,你叫什么?”
赵卓看了看四周,眼神里甚为茫然,但随即又变得平静,指着薛平哲,吞吞吐吐地说:“老,老薛,他们是谁?”
老农抢道:“你叫什么名字?”
赵卓说:“我,我赵卓啊。老薛咱们怎么在这儿。”
薛平哲瞪大了眼睛,怒道:“你说怎么在这儿?”又向老农询问,“他没事儿了吧?”
老农点了一下头,说:“先回去吧。看起来是没事儿。”
赵卓腾的一下站起来,阳光照在他脸上,红彤彤的。他摸摸肚皮,说道:“真有点儿饿了。咱们走吧。”语气甚为欢快,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薛平哲暗暗生气,来爬山是赵卓的主意。昨晚把自己吓成这样也怪赵卓。今天一早带人来寻他,又煞费苦心。他自己却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而且心情还很愉快。薛平哲跟着一丛人下山,出碑林的时候,禁不住回头张望一下,恍惚间,众墓碑在斜坡上作势欲倒,一个人影儿在碑石间一闪,便消失不见。薛平哲定了定神,当真是什么都没有,赶忙跑到几人前面领路。
此后的事情很简单,他二人乘坐拖拉机进城,在东关下了车,又坐公交回到学校。赵卓有说有笑,天空海阔的和薛平哲聊起来。问起赵卓昨晚的事,他只说晕过去了,一点都不记得,但他本人并不觉得奇怪。好像是跟薛平哲搞了一个恶作剧。不过,进学校的时候,赵卓突然郑重起来,他说:“回去不要跟人说,这件事挺丢人。”薛平哲惊诧不已。
薛平哲的事情叙述到这里,刘志野打断了他,说道:“这事儿有点玄。”金鹿诚扶了扶眼镜框,说道:“老薛,这个故事,开头讲的很好,结尾却是个阑尾。”
薛平哲说:“这都是千真万确的事儿。”
刘志野说:“既然赵卓跟你回来了,又怎么能算是失踪呢?”
薛平哲说:“我们回来后,只在学校呆了一天,就找不到他了。现在已经两天过去了。”
刘志野问:“你昨天干嘛去了,也失踪了?”
薛平哲苦道:“没有,我去找他。本来不用管他的,但我看他回来后兴致太高,很不正常。我们俩一个宿舍,那天睡到半夜他起床出去,我以为是上厕所,谁知道再也没回来。本以为他旷课去上网了。一去就是两天两夜,这反常得很。这个人我了解,他一定是有什么事儿了。我找了他一天。这不,刚回来吗?”
徐荔友问:“你都去哪几个网吧找了?新浪潮去了吗?”
“去了,金拇指,一楼,海鸥,都去了。没有。”
“西郊还有几个网吧,你去看过没有?一个叫新起点,一个叫大王,还有几个忘记叫什么了?”
薛平哲一拍大腿嚷道:“这倒忘了去了。我一心想着他被鬼迷了心窍,无药可救了。哪想到......不过西郊也太远了点......”
刘志野说:“晚上放学咱一块儿去找找,西郊虽然远,咱们学校的人却经常去。”
金鹿诚转过头去看徐荔友,见他默然不语,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这时候下课铃响起了,下一节课是课外活动,刘志野最爱打篮球,此时竟然盯着薛平哲暗自思索。金鹿诚是个典型的无神论者,见几人痴迷故事,十分不屑,对于找人,他也没有兴趣。便拿出一个篮球,在食指上顶着转起球来。刘志野瞪了他一眼,说道:“花拳绣腿。”
金鹿诚感到无趣,独自去了篮球场。
薛平哲讲了半天,早已口干舌燥,见徐荔友桌子上有一杯水,抢过来咕嘟咕嘟喝个不停。刘志野屁股搁在桌子上,一只脚支着凳子,正出神间,胳膊肘被人碰了一下,以为是班主任石国光来了,吓了一跳,只听见吃吃的笑声,原来是涂珊珊,一身白运动衣,头发梳到后面一个马尾。
涂珊珊含笑的眼睛扫了扫三人,问道:“聊什么呢你们?整堂课就听见你们仨在嘀咕,肯定不是好事儿。”薛平哲把杯子放下,说道:“聊得都是国家大事,对了珊珊,你的数学作业让我抄一下,要不然我又要挨骂了。”
涂珊珊笑道:“有好学生的作业你不抄,偏要抄我的。”一边拿眼睛示意徐荔友。
薛平哲不屑的说道:“他?我还不如自个儿做呢,十道题还能蒙出来一道,比他强。”
徐荔友笑笑,不接他们的话,对涂珊珊说:“我们去打会儿球,你在教室等我,一会儿吃饭。”
涂珊珊说:“我也要打球。”
徐荔友说:“你别去了,别弄脏了衣服。”
涂珊珊答应了,向几人笑了下,回到自己座位看书去了。
刘志野瞪着铜铃般的眼睛,左右瞅瞅,说道:“什么意思?你们。”
薛平哲也吃惊的问:“你们谈恋爱了?”
徐荔友示意小点声,拉着二人出了教室。
本来是去打球,可是去得晚了,球场已经被占了,金鹿诚在球场里跑来跑去,一队人分成了两拨儿打比赛。三人见加不进去,只好去操场上沿着跑道散步。徐荔友听他们两个仍在谈论赵卓的事情,自己却陷入了深思。
他已喜欢夏如是一年有余,但这女孩却对他的情感表示害怕。爱呀情呀这些字眼,连提都不能提。一年来,他吃尽了苦头,不过他也看出了她的善良。她鼓励自己好好学习,未来上个好学校,可惜自己偏科严重,根本不能和她上一所大学。既然不能在一块上学,照徐荔友的看法,就该珍惜眼前的一点一滴,好好恋爱一场。谁知他越是这样,夏如是越是冷着他。有一次测试,他的强项语文竟然不及格,拿到试卷时,着实吃了一惊。夏如是在经过他身侧时,对他怒目而视,便似拥有深仇大恨。这一下让他沮丧透顶,索性彻底不去努力,并打算一毕了业,就帮家人做生意。他爸爸一直想做餐饮,正在筹备此事。他便想着,到时候摆个夜市摊儿,做几碗砂锅面,调几个凉菜,从这样的生意做起,首先可以维持生计,后面的事情慢慢来,倒也不错。
大概一个多月前,涂珊珊和他走得近了,因为涂珊珊感情失意,他自己又每日夜失魂落魄,两人半斤八两,便很能聊得来。两人互道苦水,婆婆妈妈,后来竟演化成情意绵绵。但他们却不去询问对方心中的那个人究竟是谁。彼此互泄秘密,又保留一点秘密,让二人既感兴奋又感新鲜。多日的苦闷就一扫而空。这样久了,徐荔友也怕起来,他担心夏如是会难过。后来见夏如是置若罔闻,心里竟失落起来。也许这正是夏如是所期盼的,而她许诺考上大学后便同意自己,只是对自己的一个嘲讽。
想到这里,他就释怀了。但仍然没让他料到的是,这天早起进了教室,教室里没来几个人,涂珊珊却已到了,正坐着写东西。他问:“写的什么呀?”一边说一边凑过去看。涂珊珊“呀”了一声,双手捂住信纸,抬起头来,满脸通红。徐荔友看见她虽然慌张,眼神却漆黑发亮,像个小孩子一样,不由得一阵心动。当下也磕磕巴巴起来,说:“不,不看就不看。你继续写吧。”
涂珊珊却把那张信纸撕掉折了起来,颤声说道:“不写了,写得不好。”见徐荔友仍然站着,她便离开教室去了走廊。
徐荔友跟了出去,说:“天还没亮呢。”
他一站到涂珊珊身旁,她便浑身不自在,说:“我下去跑步。”仿佛做错什么事,被拿到了把柄。徐荔友当然要跟过去,边说:“还没到时间呢,就去跑步?”
涂珊珊走得越发快了,说道:“反正又不点名。我先去。”
二人便到了操场,沿着跑道走几步,来到单双杠处,涂珊珊绕着双杠缓步走着,因为到了这里,天又黑着,刚才的紧张感便褪去许多。徐荔友见她扭扭捏捏,一双眼睛在黎明前的黑暗里炯炯有神。忍不住向她走近了几步,一把拉起她的手来。涂珊珊“嗯”了一声,问道:“你要干什么?”他仍然抓着她的手,心里砰砰乱跳,脱口而出:“你做我女朋友吧?”涂珊珊挣脱双手,转过了身。她一转身,教学楼的灯光便照在了脸上,只见她又飞红了脸。小声说道:“我得考虑一下,明天早上跟你说。”便快步走了。
这一天两人没有说话。第二天,他又起床很早,教室里开着灯,可是没有一个人。他到自己座位上坐下,发现桌子上有一封信笺,打开看,字体很漂亮:
昨天的事,我同意你了。但是这样做,对喜欢过的人,是不是一种背叛?
不知何故,徐荔友本来也这样想过,追求另一个人,是对夏如是的背叛,可是涂珊珊这样一问,他立即觉得这是种无稽的想法。当然不是背叛,过去的事情,早已过去。他立刻想将这种看法传递给涂珊珊,使他也同意并坚定自己的看法。
涂珊珊睡醒了没有呢?他随即想到,教室里的灯开着,一定是她一早就来了,把信笺留下,然后又出去了。他立刻下了教学楼,凭着一种感觉,往操场走去。果然,双杠处一个人影儿,正是涂珊珊。
涂珊珊也看见了他,连忙转过了身。徐荔友说:“这么早起来,不怕冷么?”她摇了摇头,马尾辫儿在脖子上晃了晃,涂珊珊皮肤雪白,在晨曦中仿佛自身便散出光来。她仍然背对着他,不说话。他说:“你给的回复,我已经看了......”走过去,轻轻拉了她的手,“不过,我得先亲你一口。”迅速伏下身子在她的脸上吻了一下。涂珊珊“啊”了一声——像是被门挤到了手——兔子一样跳开了两三丈远,捂着脸,笑嘻嘻地看着他说:“你真流氓。”
这一天过得相当舒适,但是一旦看到夏如是,脑子里就发蒙,说不出什么感觉。这一个月来,两人就没怎么说话。完全不知道夏如是的内心世界,她不像涂珊珊这么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心里怎么想的,完全能够看得清。夏如是只是埋头苦学。可能他们本是两条路上的人,才难以走到一起。想明白这个,他就借机在走廊里,向夏如是表明了态度。出人意料的是,她竟然哭得一塌糊涂。这下完全把人搞迷茫了。
不过,徐荔友把事情看得很清楚,夏如是仍然活在高高在上的虚荣心里,一个男生追自己这么久,突然不追下去了,她的傲慢怎么能不土崩瓦解?再者说了,即便她对自己真的有点感觉,那也晚了,也怨不得自己。怎么想都于事无补,不如不想。
徐荔友正在思索着这些事情,突然三四个人闪了出来,斜刺里冲到跑道上,当先一人抬足往一个男生臀部只一脚,那男生便倒在了地上,与之同行的女生尖叫了一声。那几个人又上去踹了几脚,骂了几句,躺在地上的男生毫无反抗之力,旁观者还没反应过来,几人便大踏步走了。就好像只是偶然经过此地,偶然揍了一个人,兴致所至,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