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早上9点半,我的电话突然响了,是一个陌生电话,我接了:“喂…啊……嗯………我在上课……我稍后给你电话吧……傍晚吧………好,再见。”
中午,我趁有一个小时的休息时间,给这个突然而来的陌生电话回了电话,我知道是谁打给我的,我也知道我必须回他。
他就是我的前男友,一个兢兢业业的法国人,暂且叫他Léo。
拨通电话的时候,我不知道为什么我那么紧张,直到对方接了电话,我的紧张感才稍微放松了一些。
事实上,我们已经分手两年了,这两年中,我把他的电话都屏蔽掉了,他打不通我的电话,也无法发短信给我。而他也经常给我发邮件,我偶尔在节日的时候回复他,但大部分时间是静默的,甚至到他给我打这一通陌生电话之前,我都不太敢打开邮件,读到他带着浓浓爱意的文字了。
电话打通了,我们聊起两年来的变化,也回忆了过去的时光。
实际上,我很难再去进入跟他的爱情的状态,因为属于我和他的浪漫爱情,已经远去了。我需要的是一个家,一个安稳的家,一个终身相伴的爱人,几个孩子,一辈子。
说起那些年我们聚少离多的爱情,我这些年也反思过很多。我慢慢想起自己的小时候,父母不在我身边,把我放在外婆家,每周或者每两周到外婆家看我,我就一直处在相聚分离、分离相聚的过程中,好像我天生就对分离有一种恐惧。
后来跟Léo在一起,又进入了这样的生活状态。
他的工作是在上海一段时间,又回巴黎一段时间,我常常处在一种分离的恐惧和相聚的期待中,跟他分开不开心,其实跟他在一起,也不开心,因为总是知道很快又要分开的。
所以这种相同模式的分离,把我小时候对爱的那种极度渴望的情绪勾出来了,在这种莫名的不安全感中,我很痛苦,我痛哭了很多次,也折腾了好多次分手,甚至不在乎他在工作或者正在进行商务谈判,经常变得不通情理,现在想起来也觉得自己太不可思议了。
直到两年多以前,我最终决定跟他分手,真的分手。恰好这个时候,北京有个不错的工作机会,我没有经过过多的深思熟虑,就毅然选择了离开上海,去了北京。我不再跟他联系,选择最终的分手,其实是害怕那种歇斯底里的情绪再跑出来,我努力得逃避着这种恐惧。所以我不回他邮件、屏蔽他的电话。
但其实,我知道我心里还是不想跟他失去联系的,毕竟我们经历了那么多美好而浪漫的时光。
25岁那年,第一次跟他相识,是在炎热七月的一个夜晚,我们坐在淮海路一家港式茶餐厅的露天座位。我还记得那天我穿的衣服,上身是一件深青色的紧身T恤,下身是一条有蕾丝和镂空雕花的白色长裙,这条裙子,我至今还保留着,并且准备一生保留。他呢,穿着浅色条纹衬衫,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长袖的。
那天,我们一坐下就打开了话匣子,我们谈的是国际国内热点新闻、国际政治局势、中西方文化差异、中国年轻人的想法等等。
这政治历史人文等等,一聊就聊了四年,就是没有谈情说爱。
在之后的生活中,他会在来到上海的时候给我电话,我们会约好吃饭的时间,边吃边聊,总是会聊得很开心,期间也会在他不忙的时候吃几次饭。
我呢,在那期间,也是感情上分分合合,我都会告诉他,他就好像我的安全的倾诉人,后来我的生活也随之发生了重大挫折,而他陪我哭、陪我笑、陪我度过了最艰难的那几年,然后我们在一起了。
我们在一起的那件事,真是非常得有趣。其实那段时间我们的心已经非常近了,只是就差一个契机。那天晚上我和他在中山公园附近喝咖啡,也是边喝咖啡边聊,不知不觉时间已经到了23:30,我们聊得太尽兴,居然忘记了时间,我发现时间已经很晚的时候,地铁已经没有了,因为我住得很远,所以一时有点担心回家的问题。
这时候,他说,这样吧,我给你在旁边酒店办CHECK IN吧,我当时心里一惊,想拒绝来的,但是又觉得拒绝显得很LOW,所以我就答应着。然后,我们就开始走到深夜的马路上,夏夜的凉风轻轻得拂过小腿,还蛮舒服的,我们就这样若无其事得散着步去找酒店,其实各自心里都很慌乱吧,至少我已经不知道如何是好了。找了一家没有房间了,又找一家,再第二家酒店的大堂,他让我坐在沙发上,他去问酒店前台,我慢慢坐下,心里七上八下的,很紧张得拿着自己的包包......过了一会儿,他走过来,刚要说话,我蹭得一下站起身说“我还是回家吧。“他愣了一下,随即说”啊,好的,我送你去打车。“
就这样,我打上车回家了,回到家的打车费是230多元。
到家以后,他给我电话,关心是是否安全到家,然后这一通电话,一打就是几个小时,在这几个小时的时间里,我们互相聊了很多,包括跟对方几年相识的事情,还有对对方的一些感觉,没想到我们之间一直对对方是情有独钟的,只是两个人都没有敢往感情的方面靠近。
而其实,对我来说,我一直没有想过跟他在一起,因为即使我很喜欢他,但是我理智得知道我和他是绝对不可能的,所以我也没有引导他去谈感情。
但是那段时间确实跟他有了很多很深入的情感交流,他对我的情感支持都是无私和无微不至的,所以那天晚上的电话一定程度上是一种情感的高潮,到了那儿了,就顺其自然吧。
于是,我们在一起了。
从那以后,上海的很多角落都留下了我们的浪漫足迹,那是我一生中最美的爱情,他给过我的浪漫,我一生难忘。
夜色下的世纪公园,全程走路逛完的静安寺到人民广场,入夜的外滩和黄浦江,新天地的咖啡馆,西郊公园的河边,衡山路的夜晚..........总之,数不胜数的美好时光,虽然细节都已经忘记,但感觉永远都在,永远挥之不去的爱意是永远忘不掉的。
我为他写过的诗和信件,那些发自内心的爱都是他激荡过的我的心。
他就是我的诗和远方。
而他,也在一定程度上教会了我如何去爱别人,他用他的全部的爱教会了我如何爱、怎么爱、什么才是爱。这一点,其实也惠及到我现在的家庭关系,所以我真的很感恩,他在我生命里的出现就是来教会我、强大我的。
然而,我做了很多的努力想跟他在一起,我们结婚。他却觉得只要我们相爱,结婚不结婚都不重要,而我却想的是,我们结婚吧,即使你这样飞来飞去,我也会有安全感。于是在这样的纠结当中,导致我们的美好感觉一直会出现低谷。我知道这些都是文化差异,我是一个传统的中国女人,他是一个法国人,法国总统都没结婚呢,所以我很理解,但我也知道我们注定是无法永远在一起了。
我更想要的是现在的生活,安稳的家、相爱的人,每天在一起互相扶持得相伴一生的这个人,他是我眼前的苟且,也是我要的稳稳的幸福,如今的我的男朋友,是我的全世界了,这是我的选择,也是我要的。
所以,我们电话打到17分钟的时候,我说完理由,就给了Léo结论:我们做朋友吧。
他很尊重我的想法,他也不想跟我失去联系,但尊重我的决定,这是理智的也是最好的结果。
那么我们之间达成了最终的共同认可的结果:做朋友,以后还会经常联系,但不再是爱人了。
我们电话打了49分钟,我也哭了,他说:不要哭,你哭我会揪着心,我怕你哭。
我说:我哭是我开心。
他说那我就放心了,我这次是专门到北京想见见你。下周我就回巴黎了,今年可能都不会来中国了,我会经常给你写邮件,我想经常跟你说说话。
我说,我会回你邮件的。
那天我回到家,很坦然得跟现在男朋友讲起跟Léo通电话的事情,我觉得亲密关系的建立必须是互相坦诚、互相信任的,我和他之间也早就约定了这样的关系,所以我说完这件事,并且跟他讲了我的真实感受,他表示理解,并且说我能跟他这样坦诚,他很欣慰,即使我不告诉他,他也信任我。
以后跟Léo做朋友,写写邮件,聊聊近况,他也表示理解吧。
今天跟法国人打电话,一开始讲了一些我近期的情况,聊聊我最近在做的我喜欢的事情,讲得很潇洒很惬意,其实是想跟他开始一种全新的关系,所以这一通电话,就想定好基调吧。
然而他突然说起,目前他公司董事局正在重组。他的老领导要走了......他说再过三五年他想在法国找个安静的地方过宁静的生活,他希望那里有很大的草地,因为他喜欢坐在草地上,舒服、惬意。
他说这件事的时候,我明显感觉到他的伤感和无所适从。
他其实并不想改变现在的生活,但是有可能不得不改变……想起他一直是一个工作狂的日子,谈着上亿金额的大单,压力可想而知,而且有时候做了百分百的努力,谈判也依然会失败,但他仍然为此付出极大的努力,几乎全部精力都放在上面,这份工作一做就是好多年,而且这是他的第一份工作,他从未换过工作。
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可想而知,跟一个工作狂谈恋爱,不得不忍受经常两地分居的局面,即使都在上海,也不是经常能够见到。
今天他跟我说,以前经常凌晨两三点才做完工作,让我等到凌晨才见面,他觉得很对不起我,虽然我一直都耐心得等着他。
他说他再过三五年想去过幽静的日子,因为觉得以前自己浪费了太多时间,所以未来想去享受生活,也不太想跟外界有太多联系了。
我说是啊,我支持你,去吧。
我跟他讲到亲密关系,我说美国哈佛大学的一项已经持续了76年的研究,是关于“什么样的人,最可能成为人生赢家?”人生赢家的标准十分苛刻,人生赢家需达到“十项全能标准”,其中有2条跟收入有关,4条跟身心健康有关,4条和亲密关系以及社会支持有关。譬如说,必须80岁后仍身体健康、心智清明;60-75岁间与孩子关系亲密;65-75岁间除了妻子儿女外仍有其他社会支持(亲友熟人)等;60-85岁间拥有良好的婚姻关系;收入水平居于前25%.
说完这个,我们俩在电话的两头,居然前所未有得卡壳了,沉默了超过一分钟,两个人都没说话,很尴尬,直到随便说了句什么打破这种莫名其妙的尴尬。
他这段时间总是在说一些事情的时候就说“最后一次”,比如他马上要去美国参加同学会,顺便跟他的同学们在美国旅游,他就会说可能是最后一次去美国了。
我说我计划明年春天去欧洲自由行,他就说到时候如果我在巴黎,他带我在巴黎转转,也算是最后一次带我散步了,在巴黎。
我跟他说,1845年,美国著名学者梭罗,只带了一把斧头,到瓦尔登湖边建了一间小木屋,独居了2年零2个月零2天,以验证他所悟出的人生真谛:“如果一个人,能满足于基本生活所需,便可以更从容、更充实地享受人生。”体验结果,正如他所说:“一个人,放下的越多,越富有。”
而后,他所写出了著名的《瓦尔登湖》:“我们每一天努力忙碌,用力生活,却总在不知不觉间遗失了什么。这是隐居者的寂寞日记,却将浮世与人生看得真真切切。有时,我们需要的只是一颗静下来的心。”面对人们不断膨胀的物欲,梭罗说:“多余的财富只能够买多余的东西,人的灵魂必需的东西,是不需要花钱购买的。”
他听了这个故事,说:“和你交谈总能触及灵魂,我感觉我离我的灵魂已经很远。三五年后,如果能静下来,才能找到我的人生价值。”
我说:“你能悟到这一点,我很欣慰。祝福你。”
他说:“我刚才说的,很巧被你找到了印证,我已经思考了一段时间,今天是第一次说出来,所以有些人有些事也许就是最后一次了。”
我说:“但我不希望你跟外界没有联系了,因为亲密关系和爱,你是必须要的。如果没有,你就又走入了另一个极端,这对你更加没有帮助,你就会又走入“无意义、无价值”的误区。”
他说:“不会的,也许到时候你不再有我的消息,希望你能理解。”
我说:“理解。”
他说:“好。其实,我今后会在你生日那天给你写邮件,其他时间我就不再打扰你了,所以今天才会无意识的告诉你对未来的想法,一方面虽然很高兴与你交谈,像今天大家谈的比较泛泛,不再涉及感情问题,但是难免过后心灵深处很伤感,另一方面感觉我对你已经不再重要了,所以我今后还是记住你的生日就够了,作为我今生一直爱你的日子。”
是的。其实两三年前,他在我的生活中就不再重要了,他太专注在自己的工作中,不停地在准备谈判和谈判中忙碌,出差、谈判、准备谈判、开会,总之一天24小时不睡觉都可以,巴黎—上海—中国各地,我只有无尽的等待……这样的爱情,也许从五年前开始的时候,他在我的生活中就不重要了……他今天才知道………
想起Hideaki Kurihara,日本著名的知见心理学大师,他很喜欢看007系列电影,007很受女神欢迎啊,恐怕是迎合了所有男人的口味。有一天他正在看007电影,他的妻子Hiromi Kurihara突然问他“你以为女人们真的爱007吗?”
是啊,所有女人都爱007,但是哪个聪慧的女人会愿意跟007一起过着冒险的日子呢?一个总是要离开去冒险的男人,哪个女人会真的愿意跟他这样生活呢?007有生活吗?
如今,连他自己都已经厌倦了这样的日子......而他的女人已经离他远去。
最后收到他的两条信息,我想我必须记下来,这可能就是再见和永远了。其实我非常得伤感和难过,我跟他提过前世今生,可是他不相信有来世,所以其实很多时候,我也不知道如何排解他的忧伤。
他写道:
醒来不由自主的想着你,我答应过你做朋友,可是心却做不到!特别苦恼!人什么时候可以控制过情感?虽然电话中可以尽量压制自己表现得正常和平静,但事后还是心里起伏压抑到凌晨到醒来还是想着你,明知你已经走了,已经不希望我走进你的生活,甚至也不希望再见了,但是心还是无法改变!特别苦恼!你现在明白我为什么要强制自己对你说只在你生日的时候给你写邮件,其他时间就不写了,因为我总想努力做到你想要做的朋友,不再走进你的生活!现实对情感是很残酷的,除非销声匿迹,咬咬牙,但太摧残心了!爱你爱得太深了!深到灵魂里去!无法分离!除非哪天灵魂没有了才可能消失!我不想对你说这些,因为不想你哭泣,只想你快乐着,但实在熬不住,心里的痛苦只有你能知道!原谅我!我终于明白和体会到,爱但不能说出去的痛苦和挣扎!就让我保留这颗爱你的心,每年写一次爱你的话,在有生之年!写至此,热泪盈眶不能再写了,爱你!灵魂里深深的爱着你!
我内心非常矛盾,因为和你交谈是我最快乐的时候,但事后又是我最伤感的时候,因为深爱着你,所以特别痛苦,也深知爱你就要理解你新的追求。我很想大家是朋友,但我发现我很难转换或跨越我对你真实的情感,即使我尽力克制自己,过后还是崩溃,脑子里都是你的声音和你的笑,我相信这些会伴随我一辈子。我想我只能通过与你约定来约束我自己,就是今天之后我们只在你生日那天联系,直到哪天你不再有我的消息。我相信今生你在我的灵魂里,但我不敢相信今后灵魂还会继续存在,今生已经这么艰难,即使有来生也不敢寄望了。很感激你给予我今生很深刻的爱,我会永远铭记。
我在敲这些字的时候,泪流满面,哭得像个孩子。
不同的思维方式和情感方式,让我们今生无缘再续,我只求来世我欠他的永远,能够还给他。
希望来世,我的灵魂能够找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