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康桥
世界上唯一的一块黄土高原在我国西北,西北典型的黄土高原在陇东。黄土高原不是像某某平原一样连成一片,而是由一个一个的塬面组成,塬与塬之间横亘着由于地质裂变而形成的一个个沟壑梁卯。我的家乡就在陇东黄土高原的一个塬——桫椤塬上。
老家虽然贫瘠,但那里树木的种类还是很多的,比如:杨树、柳树、松树、榆树、槐树、枣树、杏树、梨树、核桃树、苹果树、柿子树、花椒树,等等,但我唯独念念不忘的是洋槐树。因为,洋槐树之于我是有恩的,在那个我正长身体的困难年代,尤其是人们称之为“困荒时月”的农历三、四月份,是洋槐树花让我远离了饥饿。
父亲是方圆有名的木匠,打我记事起,他就几乎天天与木头打交道,但基本上都是为别人家打家具,而自己家没有一件像样的摆设。俗话说,“长木匠、短铁匠,不长不短是石匠。”木工活的第一道程序就是下料,下料的时候,父亲总让我给他打下手,要么拉墨斗打底线,要么拉锯子切割木板。木匠干的都是力气活、技术活,不拜师学艺是干不了的,当年如果不是我挚爱读书的话,桫椤塬也就很可能多了一个木匠。当然,父亲的这个手艺最后还是由我的大弟弟继承了,弟弟代替我成了木匠手艺人。
木匠没当成,不过,在断断续续跟着父亲流连于木匠圈的日子里,我耳濡目染地对木材有了一些了解,知道哪种木材质硬,适合做案板、砧板,如核桃木;知道哪种木材质细,适合雕刻、做擀面杖,如枣木;知道哪些材质松软,不适合打造家具,只能用于烧柴火,如榆木、槐木,等等。
今天,我要说的洋槐树,就是属于木材材质不好的那种树。在老家,修房子一般是不用槐木椽的,更不能用它来做檩子。但是,因为它极易成活,且其花甜又香,所以,家家户户门前屋后都栽种有洋槐树。
洋槐树和槐树是不一样的。洋槐树的花可以食用,槐树(国槐)只是非常好的绿化树。洋槐树上开的花呈白色,具有甜味和香味,属于落叶乔木,槐花蜜是蜂蜜中的上品。国槐的花是药用的,呈粉色,不是很香甜。两种槐树的花期不同,国槐是七至八月份,洋槐早于国槐是四到五月份。
每年的四、五月是鲜花盛开的时节,各种花卉竞相开放,争香斗艳。抬望眼,洋槐树上一串串槐花,在风中摇曳,翩翩起舞,洁白无瑕,清香迷人,既为暮春增添了色彩,又为人们带来了美味。我最喜欢的是槐花,不仅因为我是闻着它的清香长大的,还因为槐树是祥瑞的象征——“门前有棵槐,既招宝来又进财。”
小时候,农村男孩子们最好玩的游戏就是爬树。现在想来,爬树是一种非常好的运动项目,既锻炼了身体的灵活性,又锤炼了过人的胆识。那时候,如果中考体育课计算成绩的话,农村的孩子没有不及格的,而且往往都会成为体育爱好者,这都是缘于大自然的恩赐。那种爬到树上“一览众山小”的感觉诱惑着孩子们即使挨打也要勇往直前,不过,到了槐花盛开的时候,就到了小玩童们大显身手的时候了,大人们会允许孩子们爬到树上去摘槐花。捧着粉嫩的花朵,你会忍不住地边摘边往嘴里塞。到现在,我还能回想起生吃槐花的感受,丝丝的清脆声里,伴随着花的甘甜与芳香,淡淡的苦味都可以忽略不计。
我只管采摘槐花,剩下的事就交给母亲和两个姐姐了。两个姐姐将摘下的槐花用水冲洗干净,放上适量的面粉拌好,蒸半个小时就成了槐花囷囷(qūn qūn)。掀开锅盖,一股清香加着淡淡甜味的槐花香会扑鼻而来,那种香味到现在我都不能忘怀。
囷囷是西北农家的一种饭食,主要用土豆条(丝)与面粉拌匀蒸熟而成,也可以用苜蓿菜、槐花或者番瓜拌面粉制作。囷囷这种吃法,由老辈子人传下来,艰苦年代几乎天天吃,现在年轻人已经不会做也没吃过。但是,近几年,囷囷却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了大酒店里,成为稀罕小吃,而且还价格不菲。
俗话说,“年好过,春难熬”。在困难时期,洋槐花不知挽救了多少人的生命。当年,我们姊妹五个都要张口吃饭,父亲在外地搞副业,是母亲带着我们艰难地过日子。由于家中没有壮劳力,在生产队挣得工分少,分到的粮食自然就少,母亲总为我们姐弟几个吃不饱饭而发愁。每到青黄不接的时候,洋槐花、苜蓿菜就成了我们接济时日的“金银花”。
花开一年又一年,一年更比一年甜。每年的三、四间,洋槐花会在人们的盼望中如期而至,洁白的洋槐花的香味一直伴随着我的童年。随着时代的变迁,老家的老屋已不复存在,那棵久经风雨、粗壮高大的洋槐树也不见了踪影。每次回到老家,我都会去寻找当年的洋槐花,去寻找那失去的岁月,但怎么找也找不到了。
岁月荏苒,花香依旧。每次闻到槐花香,我都会驻足顿望,望着那怒放的槐花,虽然身处异乡他地,但我庆幸我的心中还有她的位置。一抹槐花的幽香,激起的是我对往事的追忆与感怀;一株老槐树的影子,会把我的心带向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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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康桥,男。依崆峒山,傍泾河水。生桫椤塬,学哈尔滨。年逾五十,历经风霜。出身医科,偏爱诗文。弄情笔墨,习修武学。“兰马”拥趸,万步有约。运动达人,健康桥梁。曾在《散文选刊》《家乡》《飞天》《视野》《甘肃日报》《平凉日报》《甘肃农民报》等媒体发表散文数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