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圣祥（微信公众号：书生香评）
河北省张家口市涿鹿县一场轰轰烈烈的教学改革在质疑声中行进了两年多，最终以主导教改的县教育和科技局局长郝金伦辞职的方式结束。该县“三疑三探”教改工作已被当地全面叫停。
“无论多长时间的满堂灌、题海战术，以及对孩子们野蛮的张榜公布成绩等，在我郝金伦看来都是误人子弟，哪怕是一个月，我都不能接受。”郝金伦的辞职演讲在网上引发了超高关注，以立即辞职的方式“抗议”叫停教改，让公众愿意相信，这是一个有理想有激情而且能干事的官员。
任何改革先行者都是孤独的，都会有曲折，有误解，甚至有诋毁。“万里行军，回头一看，孤军深入，既无援兵，又无粮草！知己甚少！”郝金伦的感受，道出了教育改革者的困境，无论是中小学教育方式的改革，还是高考考试和录取方式的改革，抑或南方科技大学高校办学模式的改革，其中艰难都是可想而知的。
从媒体报道看，所谓“三疑三探”教改，就是要赋予学生主体地位，学会主动提出问题、独立思考问题、合作探究问题，同时养成敢于质疑、善于表达、认真倾听、勇于评价和不断反思的良好品质和习惯。比如，一份关于“四季”的课程设计是这样的：探索“小鸟对小草说的话”、“成熟的谷穗会想什么”，“说一说自己不喜欢冬天的理由”，还要“培养小组带头人”，让学生“积极参与……去发现知识”。
这样的教育理念相比传统教育模式，显然更接近教育的本质。“三疑三探”教改虽然减少了老师满堂灌的讲课，减少了“以分数为中心”的考试，但即便是在当下应试教育模式下，也不一定成绩更差。事实上，涿鹿中学今年取得了高考一本上线人数翻番的好成绩，就特别归功于“疑探思维”高效课堂改革。理念很先进，成绩也不错，为何当地还那么多人骂，那么多人反对呢？
一方面原因可能在于，变化会给人带来不安。在现实利益面前，我们总是期盼稳定，而厌恶折腾。哪怕是往好的方面折腾，只要别的地方不折腾只有我们折腾，人们就会觉得自己的孩子是在充当改革“牺牲品”。另一方面原因，当然还是高考指挥棒的影响。你不考试你不排名你不搞题海战术，但是高考还是一样考一样排名，万一孩子在高考中竞争失利，谁来为孩子的前途负责呢？
任何改革都不可能没有风险，但家长们厌恶风险，或者说希望让别的孩子去试风险，自己的孩子最好是坐收渔翁之利。不过，就像网上很多人支持“三疑三探”教改，涿鹿当地，我相信也还是有很多人支持郝金伦的；只不过相比那些上街拉横幅的激进反对，支持者们的声音被淹没了。人们最容易看见的总是抗议，相比之下，支持往往显得沉默。
我们缺少那样的机制，让反对的人和支持的人各自可以拥有不同的选择，而不是，要么反对者必须屈从于支持者，要么支持者只能屈从于反对者。
有评论说“教育改革是一个整体，很难通过一时一地的细节尝试去取得重大突破”。我的观点恰恰相反，总是指望通过权力强推的方式，从上到下大一统搞教育改革，实际只会让改革寸步难行，因为在现实利益面前，要完全统一意见几乎不可能。
涿鹿教改失败的关键原因，就在于强权强推“好东西”，而没有给予学生和家长选择权。试想一下，涿鹿教改如果是支持教改者参与改革，反对教改者照旧满堂灌教学，会不会就没有那么大的矛盾？假以时日，教改的效果显现，是不是自然而然支持教改者就会越来越多？
涿鹿教改失败，我们最应该反思的是：即便自认为是“好东西”，也不要通过权力强推，应该给予别人拒绝的权利；更何况，自认为是“好东西”，在经过实践经验之前，很可能水土不服或者中看不中用。
文/舒圣祥（微信公众号：书生香评）
2016.7.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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