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话水浒小人物》之二:李吉:举报有风险,不如去捕兔(上篇)

李吉是一个猎户。在水浒中,类似李吉这样生活在社会底层中的人物不少。比如阮氏兄弟,也就是以打渔为生的渔民,不过阮氏兄弟在当地还是有点小势力的。这种小势力,也是因他们是弟兄几个,人多力量大,他人不敢欺负而已,所以要比李吉这样的人物强出不少。以打猎为生的,还有解珍解宝两兄弟。这两兄弟,终归也还是有些能耐,同样要比李吉这类猎户强出不少。

李吉是真正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人物,差不多就如鲁迅先生笔下的阿Q了。穷的叮当响,实在没钱需要找吃的,就去打猎,然后将打来的猎物卖出去换几个钱来用。李吉有个绰号叫“ 摽兔”,从这个绰号我们就可看出李吉没什么能耐,也就只能在山上捕捉些兔子。但李吉比阿Q又强出不少,毕竟还是有一技之长,阿Q则是纯粹依靠卖苦力过日子。所谓一技在身万两黄金,不过李吉这技能又离不开大山,离开了大山李吉的技能就无用武之地了。

而在李吉发现史进和少华山强盗有勾结时,李吉也刚好是在山上捕捉兔子。捕捉兔子自然是不如捕捉豺狼虎豹。兔子能价值多少,稍比卖鸡鸭好些罢了。捕捉豺狼虎豹不但能卖出个好价钱,并且官府说不定还会给予丰厚的物质奖励。解珍解宝兄弟有能耐,当然不会只限于捕捉兔子野鸡什么的。因此,解珍解宝兄弟的生活也就比李吉要强出许多。

阿Q在当地是谁都瞧不起的,李吉亦然。对于这类人,便是穷人自己都瞧不起,更不要说是富人了。在一个笑贫不笑娼的社会里,没钱就等于没地位没尊严,有钱你才会有地位有尊严。像土豪西门庆,有了钱后在官场上也能混个头衔,有了这个“头衔”,也算得上是官方的人了,而不仅仅是一个暴发户和土财主。有钱能使鬼推磨,金钱能换来你原本所没有或不具备的东西,如权势、地位、荣誉等。

李吉刚出场时,史进看了后就对其很不客气,喝问他是不是来自己庄上“顺手牵羊”偷点东西的。可见,李吉平常在村子里的名声就不太好,否则史进也不会这么说。偷鸡摸狗的事情,李吉到底有没有干过?估计李吉也干过。没钱时,难免会良心丧于困地做出“顺手牵羊”的事情。

阿Q不也干过“偷鸡摸狗”的事情么?比如偷人家菜园里的菜等等。当一个人缺吃少穿,甚至身无分文时,就会身不由己的做出违背良心的事。顺手去偷人家两个馒头,或吃了人家的东西耍赖不给钱之类,都会迫于无奈而做了出来。便是水泊梁山的好汉们,偷鸡摸狗的事情也没少干,没钱时跑到树林里去打劫他人者更是平常,何况李吉这类人?哪怕怀疑李吉“顺手牵羊”偷东西的史进,在落魄无钱时,照样会去打劫。或许,在某些好汉眼里,打劫倒是有本事的行为,偷鸡摸狗则是“小人”行为也是没本事的表现,他们反而不去干了。但打劫的笑话偷鸡摸狗的,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而已。都是不劳而获,还分出什么“伯仲”和“高下”?要说有区别,一个是明抢一个是暗盗,摆在桌面上的就有些瞧不起不摆在桌面上的,这也说明你没本事,有本事就直接抢了,何必偷偷摸摸的干?偷偷摸摸的干,自然是不光彩的。这又仿佛是明妓和暗娼,区别虽有,但终归都是出卖色相和肉体的。

如果将村子里偷鸡摸狗的这类事情都归于李吉一人所为,也可能会冤枉了李吉。在农村里,类似李吉这样的人是让很多人不舒服的。阿Q也是人见人烦,便是佣人吴妈见了,也是要骂上两句和躲其远远的。哪怕你没有做诸如“顺手牵羊”的事情,凡村子里谁家丢了什么东西,首先想到的还会是那个声名狼藉的人,并会在心里认定了你便是那个偷东西的人。

李吉就是这样一个游手好闲之人,也是那种没事爱四处游荡之人。这种人只会招人厌烦,必会不讨大家的喜欢。而这种人除了偷鸡摸狗外,还多会喜欢喝酒、赌博等等。所谓好吃懒做,讲的便是这种人。

同样为猎户,解珍解宝兄弟就不一样了。解珍解宝兄弟不仅身手好,还很勤奋。山上有了老虎,县令责罚下去,他们就在山上守着,一连等了三日。换做李吉这等人,恐怕是吃不了那个苦的。可以说,解珍解宝两人真正是依靠勤劳和辛苦养活自己。

可在那个时代里,勤奋或不勤奋,只要是身处社会底层都没有什么好的未来。当强盗虽然名声不好听,不受社会待见,可混得好的话,也能像企业般做大做强,而个人也因山头的不断壮大获得收益。如水泊梁山,便是一个做大做强了的匪窝。久而久之,还如大企业般名声在外,吸引了众多人才投奔它。

所以说,解珍解宝兄弟生活并不易。虽有点本事,也不过是猎户中的优秀者。打猎能发达么?依靠打猎发达者,能有几人?痴人说梦罢了。除非你能经常打到老虎。可老虎不好打,就算你辛辛苦苦等来的老虎,一不留神,还会让有权势者给霸占了去。如毛氏父子,不就霸占了解珍解宝兄弟辛苦打死的老虎么?他们不但将打来的老虎给霸占了,还要置兄弟俩于死地。穷人的命运,何其悲催!在强权者眼里,你若招惹了我,或和我争利,你就是死路一条。什么王法什么道理,全都给权势和金钱让路。

整部水浒,让我们看到那个社会里,是处处充满了铜臭味。一个人要想立足,干什么事情都离不开钱。人们一心一意,想的也还是钱。在一个贪腐成风的社会里,由其所带来的人生观和价值观便是金钱至上。钱是万物之主,钱能买来一切,人们甚至是为钱而生为钱而死。当人们视金钱为唯一时,其他的信仰就显得有些“飘渺”了。比如什么“仁义”二字,最终都抵不过金钱的诱惑,在金钱的淫威下沦丧。出卖兄弟和朋友者,也就屡见不鲜。

及时雨宋江的美名,就是源于其“乐善好施”。乐善好施,无非就是拿钱来收买。帮助穷人是周济,帮助流氓则是助纣为虐。但宋江就是这样的人,花点小钱,买来了江湖名声。宋江虽谈不上是富豪一级,也算得上家资丰厚,而只有家资丰厚者,才能有实力有条件去收买人心。

诸如宋江之类的富人阶层,凡是有点才华的,便对当时的政府很有看法。进,到不了达官显贵的行列;退,又是心有不甘,必须要屈于一些糊涂人之下。试想,以宋江的抱负和才华,一个区区县令的职务都是有些大材小用了。事实上,便是一个“处级”的县令职位,宋江若按照正常步骤走下去也是达不到,只能委屈在县令手下做一个“科级”的刀笔小吏。而宋江能将水泊梁山打理的井井有条,使其由一个普通“企业”发展成“集团”,并在全国的强盗帮中能跻身于前几名,足见宋江的才能起码是可以当个“厅级”的市长什么的。屈身为一个刀笔小吏,不是宋江没有才能,只是因为其还没有足够多的本钱,也没有足够大的关系和背景,仕途也就此止步。至于宋江后来混得好,还是源于其积攒了不少财富和资本。通过上下打点,通过各种关系,凭借着水泊梁山这个强大的“公司”,在政府的强烈要求下,将这个强大的“私企”变成了“国企”,无论是水泊梁山这个品牌还是其附之其上的各类资产,都统统转为“国有”,才使其“曲线救国”美梦成真,转身成为一名“高级官员”,而不是普通的刀笔小吏。

一天到晚只是打点兔子之类的李吉,日子当然是不会好过。李吉这个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人物,是人人都瞧不起。他的情况,和诸如什么唐牛儿、郓哥较为相似。不过,他还不如唐牛儿等人,他只是一个生活在农村的最底层农民。唐牛儿等人论身份,好歹还是一个“城里人”。城里人的“见识”,又要比李吉高出不少。阿Q自从进了一次城后,不也长了不少知识么?便是嘴里说出的,也有些让当地农村人听不懂了,什么“革命”的,更是让人对其另眼相看。

李吉其实也想改变命运。即便最底层的人群,也有最底层人的尊严和梦想。他们也想发财,也想讨个老婆过日子,也想过上让人看得起的生活。阿Q如此,李吉同样如此。但是作为一个生活在最底层的人,要想改变自己的命运,何其难矣!水泊梁山上的头领们,还多是来自中产阶层,或来自底层中较为优秀者。他们都不得不沦为强盗,玷污了自己的身体,最底层的碌碌之辈的命运也就更是不用提了。

比如史进,这位不安分的“财主”,自从其老爸死后,他就成了一个没人管的“富二代”。因和强盗交往的事情败露,最后带着自己庄园上的庄丁们上了山。后来,自己一个人走了,那些庄丁们也就留下来成了地地道道的“强盗”。当然,他们成不了首领,只能是首领手下的小卒。李吉到史进庄上去玩耍,找的就是这些庄丁们。而这些庄丁和李吉,也是混的最为熟悉不过。

一些中产阶层在当时要想改变命运都难于上青天,生活在最底层中人物改变命运的方法,也就只能是上山入伙抢那些有钱人的财物了。大富大贵之人,何来逼上梁山一说?水浒中的大财主卢俊义,可以算得上是富豪级人物。若不是水泊梁山上的人一定要拉其入伙,也就不会有飞来横祸。而卢俊义的飞来横祸,只能说卢俊义这个人过于清高和自大,以至于将自己陷于困境。若是卢俊义和西门庆似的知道与官府打交道,知道善于巴结官府中的人,又哪里会被一个管家害得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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