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木棉之秋
清晨,小街菜场的一头,一个男人三轮车上码着高高的洋槐树枝,他一边捋着槐花,一边吆喝叫卖:“槐花,新鲜香甜的槐花!”
槐花,槐花又飘香了!
在学《柳叶儿》一课时,作者写他小时候跟着大人起早抢柳叶,吃柳叶做的稀饭撑得肚子圆鼓溜溜。曾有孩子问我,老师,你小时候吃过柳叶儿吗?
我没有吃过。不仅柳叶,许多的野菜,同龄人文章中频频出现的,我基本都没有吃过。或许,是我记事晚,也或许我的记忆自带神器,过滤了一些悲苦?作为七零后,一个贫苦的农家出生的人,我的记忆里竟没有多少忍饥挨饿的印象。虽然粗茶淡饭,但基本能吃饱。只不过是馋,巴望着家里来客,就有猪肉吃了。
菜园里妈妈种的菜蔬很丰富,无需挑野菜吃。记得有一次,我跟随小伙伴去挑了些荠菜,但回家后妈妈却把它倒进了猪圈里!妈妈说她太忙了,没有时间打理荠菜,因为我挑的荠菜不干净,混有许多草屑。
我自己做了主妇后,终于包了顿荠菜饺子,然而远没有想象的好吃(也许是手艺不精吧),大人孩子都不喜欢。对其他的野菜,我也基本不感兴趣。小时候很少吃过,成年后也没有闲情雅趣去挑野菜,所以,至今都没有几样野菜入我的心。
但是,槐花做的饭菜的清香,从童年开始,至今一直萦绕在我的记忆里。
那时候,我们的村庄家前屋后有许多的杨槐树,高大、壮硕。每到五月,那甜丝丝的香味便弥漫了整个村子。
一开始,只是米粒般大小的羞涩的小骨朵,但只几个和风艳阳天,再几场夜雨滋润,树枝上便挂满了一嘟噜一嘟噜的雪白的槐花。“春风拂醒槐花梦,蝶舞蜂飞花丛间。”树上树下便热闹起来,不仅是蜂蝶,更多的是孩子。家家户户,都忙着割槐枝,捋槐花。
近地面的枝条,不多时就被抢光了。三哥是爬树高手,他拿着绑着竹竿的镰刀,爬到树丫,割下高处的枝条。我和姐姐在树下,把枝条捡拾一处,小心地避开坚硬的刺,把雪白的槐花捋进篮子里。
我贪玩,做事没有长性。如果跟姐姐一起干活,更容易偷懒。记得每次跟姐姐一起割猪菜,她总是先把我的篮子装满了,才装自己的篮子。不管干什么活,反正有她帮着、抵挡着,我都不会耽搁玩的。但捋槐花,从头至尾,我是兴致勃勃。也许,因为“抢”里含有游戏的意味——为了更多的收获,要跟着三哥不断地转换“战场”;也许,是喜欢槐花捧在手里的那种清凉柔嫩的感觉吧;也许是想到妈妈做的槐花包子,就特别地兴奋吧。
母亲把我们捋来的槐花又打理一遍,一篮一篮提到河里淘洗干净。烧一大锅开水,一篮篮地焯水,过后摊在凉床上晾着。槐花半干的时候,最合适做饭菜吃了。我最喜欢的就是妈妈做的槐花包子,皮薄馅多,咬一口,满嘴清香四溢。有时剁碎了的油渣拌在馅子里,味道简直美极了!现在想来,那滋味仿佛还在唇齿间。
可惜,后来杨槐树一年比一年少,竟至在村里绝了迹。家前屋后,人们都栽种了能快速成材的大叶杨。不知不觉,那一树树的雪白的槐花已淡出我的生活许多年。
今天,竟在集市上遇见它。那个叫卖槐花的男子也是个中年人,他的童年肯定也有很多关于槐花的记忆吧。不知道,他现在是不是我羡慕的那种人——给他做过槐花饼的老妈妈依然健在,他下集回到家的时候,给他端来一碗热乎乎的槐花鸡蛋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