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困马乏时,是走还是留

晓蓝第一次见到他是在大学的军训里,约一米七八的个子,虽不是很帅却棱角分明,个子不胖也不瘦,皮肤不黑也不白。在他眼里总是藏着笑,这笑不是温暖的,不是冰冷的,是清澈纯洁没有温度的。

军训后一周,晓蓝跟他在一起了。是他追的自己,这一点是晓蓝没有想到的。军训时他从没跟晓蓝说过一句话,偶尔四目相对也只是淡淡一笑,事后晓蓝问他为什么会追她。

“你跟我一样,都很安静。”他只是轻轻地答。

寒假,他们回到了各自的家,晓蓝的家在沿海,他的家在西南,相距一千五百八十公里。

他们还是像平常那样聊微信、打电话。

新年时共同送上节日的祝福,共同分享收到红包的喜悦。

但春节过后的第七天,他没再收到晓蓝的微信,也再打不通晓蓝的电话。

深深的焦虑席卷着他,每天都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躺在床上的他不再能沉沉地睡去,取而代之的是翻滚、呻吟、崩溃。接下去的几天他没再走出房间,可怕的不是中断了联系,是一无所知。

他很安静,所以只能在心里涰泣。

大年初十的深夜,电话响了。蜷在被窝里的他看着手机屏幕里闪动的光亮,经验告诉他那只是狡猾的希望,脆弱如同泡沫般不可触碰。

他拿起手机,并没有看屏幕。

轻轻划动。

耳边传来了的不是“喂,你好。”而是时缓时急的风声、拍打岸堤的涛声、和她浅浅的哭声。

“你家在哪,”他紧紧地攥着手机说。

“决堤了,停电停水什么都停了。”晓蓝虽眼中含泪,但因为终于听见了他的声音竟笑了起来。

“你家在哪。”他坚持问道。

“想我了吗?”晓蓝眼睛也笑了。

第二天下午,晓蓝正挽着裤腿在着家里拼命地打扫卫生,洪水带来的泥沙把到处都弄得一片狼藉。幼时的晓蓝经常会跟小伙伴们一起到海边玩沙子,那时的她肯定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这么恨这些泥沙。

晓蓝挥舞着扫帚将泥沙赶出门外,口中还不时传出愤愤地埋怨,干着干着晓蓝转了个身,抬起头来,看见的竟不是四壁斑驳的街道,而是夕阳余晖下耸立的,他。

一千五百八十公里,这是他能为晓蓝做到。

大学毕业后,他考上了澳洲悉尼大学选择了继续深造,晓蓝则不得不离开校园踏上了北京的职场。

他告诉晓蓝他永远爱她,让她等他两年。晓蓝毫不犹豫的答应了,因为晓蓝相信他,相信大学四年的感情不是说断就能断的。

从前在校园里晓蓝很少跟他谈到未来,她更喜欢像一只小猫一样安静地陪着他,在晓蓝眼里他是那么的完美。她坚信,他们一定会走到最后。

他说晓蓝变了。到底是哪里变了,他又说不上来。

晓蓝问自己是不是自己变得越来越任性,越来越刁蛮,还是越来越不爱他?

或许有,或许压根就没有。

逼问他,他只是说:“你不再安静了。”晓蓝觉得很委屈,什么是不安静?难道跟我在一起就是为了安静吗?

晓蓝飞了一万公里来到了悉尼,来到了他的学校。昨天他跟晓蓝提出了分手。

下午放学后,他带晓蓝来到了Bondi Beach。走在沙滩上,晓蓝发现澳洲的天是那么的蓝,这是晓蓝在北京所未曾见过的。北京也有蓝天,但多数时候都是灰蒙蒙的。

他们走到了沙滩尽头的一处礁石上,他从背包里拿出一瓶澳洲的苦啤victoria bitter递给晓蓝。晓蓝从前不喝酒,但这一次她接了过来。两人就这样静静地坐在礁石上,不动声色地看着近处七嘴八舌的游人,这一刻晓蓝也感受到这些人竟是如此的聒噪。傍晚的海风渐渐的大了起来,干涩的沙粒被吹起来,穿过晓蓝飞舞的秀发落在更远的陆地上,晓蓝默默在心理叨念,这些沙会不会从一粒被吹成两粒,两粒再吹成四粒,然后有一天,这些沙漠会吞噬所有的绿洲。

他们在礁石上坐了一宿,晓蓝说了很多话。

但他没说。

直到回国,他也没告诉晓蓝他口中的“安静”究竟是什么。唯一能确定的是晓蓝会继续在北京朝九晚五的快节奏里奔忙,而他则会在遗世独立的异域大洲上继续求学。

晓蓝跟他分手已经快一年了,不知为何,晓蓝竟染上了喝酒的习惯,这对从前的晓蓝来说,这是不可想象的。晓蓝的最爱是那款澳洲的victoria bitter,苦到恰到好处。离开时晓蓝发誓再也不去澳洲,所以现在她也只能在网上的跨境电商上购买国外的产品了。看着冰箱里的库存不多了,晓蓝又打开了网页,将鼠标滑向victoria bitter的窗口,页面上弹出一则信息,产地澳洲,距离一万公里。

一万公里,是晓蓝能为他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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