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通信软件还没发达时,两三天等待着一封短信,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了,到了现在,几天不见回复,就有如两三年光阴,都还不嫌短。很多年以后,张伟重新想起那恍惚的夏天,好像一切又都浮现了上来,他俩认识了快十年,说起来倒像弹指间的事。
说来也真偶然,并非他先认识昕源的,而是一凡,一凡是张伟国中同学,初中毕业后,大伙儿也都散的差不多了。七八月发榜时,刚好也考了同个高中,于是月底两家人便约着一起报到去了。
这种天气,窝在车上想必是格外的闷热,张伟妈提到了孩子们将来也要考大学,于是两家人开始为这事讨论起来,「我觉得当兵就不错,警察也是阿。」一凡听了却只是敷衍了事,毕竟这再也不是以前那种任人支配的时代了。听着听着,反而更燥热了起来。
下了车后,紧凑的报到手续也都报名完毕了。剩下就等着开学了。明明八月底了,蝉声却从没停过,两人虽然分到不同班,但两人的母亲还是交代了,尽量一起行动,也方便互相照应。几个月后,两人脸上也都出现了成长的轮廓,从前稚气脸庞也都有了更迭。说到一凡,「大忙人」拿来形容他,真是再确切不过了,放学不是往社团聚,就是向球场跑。但那天倒奇怪了,下课钟响后,却连书包都不动,反而看着手机留在座位上。
等到教室的人都散的差不多时,张伟恶作剧的从后门跑了过来拍了一凡的右肩,「唉,快点阿,等等他们不是说球场有比赛。」闪过的眼睛刚好瞄到了一凡的手机对话框,看到的是一个模糊的身影。
「那谁啊,又是哪个误入歧途的少女。」
「什么啦,就前几天刚认识的人而已,她叫昕源。下次介绍给你啊。」
一如往常的开着玩笑聊着天,把灯留给晚自习的同学后,便离开了教室,留下的手机屏幕还是亮着的,却忽然传来了几个字,放学要等你吗。
叮咚的一声,没人看到。
而刚好那头等待回复的正是昕源。那时候刚好要年底了,每个社团也都如火如荼的准备着成果发表。放学后的学生几乎不是补习,就是练社团,那一天傍晚的社团教室里还是亮着的,昕源拿着手机,顺手把侧边的窗户给阖上,免得冷风吹的头痛。
她坐在美娥前面,后面传来木头椅子移动的吱吱声响,正要搭话的美娥,却被突如其来的昕源的手机铃声打断,「昕源,你等等几点回来啊。」母亲在电话那头问着,「妈,我等等自己坐公车回去就好了啦。」
还没等到母亲的答复,便挂掉了电话,说到昕源家里,家里还算小康,今天正好大姐开的唱片行休店一天,打算把一些店里新一期的黑胶光盘拿回家里,但唱盘却被昕源收到不知何处去了。随后昕源顺手拿了张纸巾擦了额头的汗,颈上黏着几根马尾的发丝。手机挂掉后,眼看给一凡的信息还没回复,便打算关机了,练个大约半小时后,昕源和美娥一起收拾了书包准备回家,关好前后的灯后便下楼了。
刚升高中的昕源,好像生活就只有家跟学校而已,所以所谓的学长姐迎新活动或是联谊什么的,对她来说都只是浮云而已。更也别说恋爱了。
而那天一如往常一样,打算先和同学去逛街放风一会儿。或许对她来说可能简单的日子就能够拥有最多的幸福感,昕源这么想的时候,只希望时间就停在这里,走着走着,和同学便晃到了学校附近的一间章鱼烧摊子前。
「阿,又要芥末的对不对。」老板抢在昕源前脱口而出。
「很烦耶,对啦,哈哈。」本来准备要指着招牌的手,便转往钱包里,却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唉,美娥,我是不是早餐钱还没给你啊。」
「昕源,你看这个超好笑,哈哈哈。」美娥却忽略了她的声音,把手机拿到昕源面前。
「哈哈哈好好笑,他的Instagram帐号是什么,我等等也要去看。」昕源笑着把钱拿给老板,靠近的同时,也感受到了炉子的热度,于是把扎好的制服也拉了出来,白衣黑裙在摊子吊灯的照亮下,反而变得蜡黄。
买完章鱼烧后,两人便坐上各自的公交了。昕源依旧选着后排靠窗的位置走了过去,因为那个位置刚好是靠近人行道的方向,往下看,就能看到行走的路人,滑开手机的昕源,继续看着刚刚美娥拿给她看的一篇篇Instagram的文章,终于能够了解想笑却又不能笑的痛苦。
若笑了出来,又怕给旁边的乘客打扰。但那种娱乐感却是别人体会不到的,按下追踪之后,便又开始估计着作者是个怎么样的人,好多美好的想像充满在她的脑海了,毕竟对于情感的什么都是新鲜的。那时候的天还是深黑的,深邃的像是埋下了什么伏笔。
这时,公交却停了下来。回过神来的昕源,已经过了约莫两三分钟。看着手机上显示的时钟,不知道是否会太晚到家,抬起头看向前方,车门也缓缓的开启,是个老奶奶走上了阶梯。
脚步有些不稳,当要走往座位时,车票却掉了下来,唉呀,行动不便的老奶奶叹了一声,看着地上的车票担心了起来。正当要捡起来的时候,跟着身后也准备上车的老爷爷的声音却传了过来,
「不要动。」明明自己也拄着拐状,但却还是压低了身子往下弯。
「不用啦,我来就好」老奶奶缓缓的说。又看着身后自己丈夫的身影,停在那里。
老爷爷缓缓道了一句:「我还能够为你做很多事」动作也就停了下来,仅剩下递着车票的左手。
看到这里,昕源回想以前听奶奶说农村社会里生男的就用去种田,女儿就趁早嫁了,若是又回到了那种时候,自己还能够有选择爱情的权利吗,或其实婚姻的价值就只有金钱而已,谁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