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2018年10月15日,这是我来北京的第三个月。
北京是我去过的所有城市里生存最艰难的一个,出乎意料地,也是待得最久的一个。
决定赴京的前一晚,我披着军大衣在拉萨的一家餐厅吃饭,对面的朋友问道:“真的考虑好了?不多待两天再走?”
“不了。”
在此之前,北漂对我来讲只是一个标签,一个模糊的概念。多次赴京,从未“漂”过。
在深夜收拾好行李,坐到天亮,匆匆睡了一上午,吃了碗面后拖着箱子去往拉萨火车站。像每次出发一样,一切轻车熟路。
像所有刚来这座城市的人一样,找工作、找房子,一刻也松懈不得。
我记得很清楚,第一天面试的清晨,街上是瓢泼大雨。噼哩哗啦的雨声,潮湿闷热的空气,在那一瞬间我想起了南方。那天雨大到什么程度呢,拿着伞的人都不敢走下屋檐,雨伞在那样的雨势面前显得杯水车薪。
可是我不能迟到。在淋雨和迟到之间,我最终选择了前者。于是我打着伞“冲”了出去,以尽可能快的速度跑到地铁口。你以为这就万事大吉了吗,不,等待我的,还有汹涌的人潮。在我终于挤上地铁经历一个半小时的跋山涉水之后,到达了面试的公司。
在我旁边签到的,是同样淋着雨跋山涉水的面试者。
经过层层考核筛选,HR以标准的职业语气告知我们:“今天的面试就到这里,大家回去等待通知,面试结果将于今晚7点前短信告知,祝各位好运。”
我来不及吃中饭,马不停蹄地赶往下一个面试地点。
这样的奔波,等来的第一个通知却是:抱歉,您并没有通过我们的面试,商讨过后,我们认为您的任职期较短,不能长期发展且有诸多不确定因素……
那段时间正值北京的酷暑,每一天都是好几个面试地点的跑,好几次我都以为自己会昏死在帝都街头无人问津。
白天跑面试,晚上看房子。
那是位于北二环一栋老式居民楼的隔断,看图片的时候觉得还好,我秉持着“不用豪华不用宽敞,干净就行位置不偏就行“的理念,按着导航的指示来到了房源所在的老小区。
邻居多是上了年纪的大爷大妈,会有些聒噪,没关系;没有电梯只能爬楼梯进出,没关系;屋子小得甚至没有活动空间,进屋就是床,没关系……
可是为什么楼道没有灯?我怕黑啊妈妈。
进屋前自认为已经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在听到转租人的介绍时还是大吃一惊:“这个房子呢有四个屋子,这间住着一对夫妻,这间是一对情侣,还有一间是一个单身上班族,剩下这间唯一有空调的就是你的屋子,这是厕所,公用的……”
看起来就六七十平的房子(对面积没有概念,说错见谅),加上厕所生生地被分割出了5个房间。
隔音效果,呵呵,要想别人听不见,只能闭嘴。
在北京,有客厅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所以我也就不强求,但是大部分的出租房还是会有厨房,这个房源呢差一点儿,没有厨房。
“在哪里晾衣服呢?”我问。
“阳台的通道在另一个屋子,所以你可以从窗户跳出去晾。”转租人云淡风轻地说。
隔壁房间的大姐恰好从屋子里出来,转租人向她介绍道:“这是新来的小姑娘。”
“你好。”我木讷地打了声招呼。
她穿着极具年代感的睡裙,头上顶着湿漉漉的头发,踩着人字拖回应我的问好。两个月前,我在上海的弄堂里见过相似的打扮。
看着周围掉了漆的墙和一台比我岁数还大的洗衣机,恍惚间我以为自己穿越到了上个世纪八十年代。
看完房打着手机的光亮下楼,走出小区时无意间听到大妈们的对话。
“你不知道,那一户是凶宅,死过人的……”
后来,我坐在街边的一家重庆小面的餐馆里,吃着一碗并不辣的“重庆小面”,热气熏得我有点儿想哭。
无法想象,这个转租人,每天挤地铁往返两个小时的通勤时间,住在这样的环境里那么久。
很久之后,我在一篇关于北京租房的推送里看到这样一段描述:
北京的厉害之处在于,你以为自己很艰苦了,事实上还有大批的人处在更艰苦的环境里挣扎着生存。个人的处境和悲欢,相较于芸芸众生,实在是微不足道。
北京不会给你时间伤春悲秋,你必须在这样的击打中站起来努力往前跑,否则就会被驱逐出局。我从未用“削皮挫骨”形容过生活,北漂除外。
再厚的粉底也遮不住脸上的疲态,再快的速度也追赶不上消逝的时间。在北京,通勤两小时以上,八九点甚至更晚吃饭已成为常态,周末不是三里屯东西单买买买,不是故宫北海南锣鼓巷逛逛逛,而是我只想睡觉。
这座城市雾霾严重交通拥堵房租吓人,可为什么我们还要继续生活下去呢,这里是一座丛林法则被具象化的水泥森林,但这里也是最公平的竞技场。耕耘与收获几乎成正比,与之而来的成就感和被认同感让我们觉得自己还能闯出一片天。凭着这种信念,即使“逃离北上广“的口号喊得那么响亮,乌泱的人流证明一线城市的外来人口依然没有削减。
大部分北漂对于北京的感情大概是,爱它、恨它、却又离不开它。
街上数不清的健身传单递过来,我几乎一一收下,作为陌生人,我能帮的也只有这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