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总以为,春天其实是一种情绪。
北京的春天刚一到来的时候,总是带些寒意。清晨的风最容易让人引起误会,如果衣服穿的少些,那晨风中夹带的凉气很快就会让你觉得好像冬天还没有过去,其实你要是多穿点衣服,在那阵阵的冷风中,你仔细呼吸一下,完全能够闻到在那让人觉得冷的空气中,夹杂着一股股动人的春意,让你为之一振,顿时感觉精神了许多。那感觉就像一位真正的朋友和你说的话,听上去言语冷淡,但其中却带着真挚的情感,你完全能够体会得到。
而到了中午,阳光更是灿烂。长在南墙根儿的小草,早就从枯萎的草根下面钻出来了,它们是被阳光召唤来的,泥土也被阳光晒得松松软软的,更适合小草生长。温度更不必担心,晌午的时候,你要是和小草一起在南墙根儿底下坐着,一定会觉得现在的太阳是夏天的太阳,真热啊!等晚上太阳一下山,温度又降下来了,又那么冷,那么凉。这忽冷忽热的天气,一天下来变化很大。本来一早上还怀疑是不是春天真的来了,到中午你会觉得春天都过去了,晚上又认为冬天回来了。那春呢?它是不是在和我们捉迷藏?起伏的情绪这么大,让我们一天到晚摸不透它的想法,春的思绪也够乱的。
每到这个时候,我总会想起小时候,想起那美好的年月。我家住在农村,小时候每到这个时候,河岸上的茅草被野火已经烧成了黑乎乎一片,而绿绿的新芽却从灰烬中蹿了出来,一眼望去,整个河岸尽是黑黑绿绿的。这时候你要是穿上白球鞋,在那绿草和黑灰中走上一圈,球鞋马上就会黑一道绿一道的,完全不成样子,回家肯定要被大人骂,还是别去那里玩了吧。
但淘气的孩子又怎能放弃这春意盎然的时刻呢?于是三个一群,两个一伙,兴致勃勃地来到河岸上,有蹲着的,弯着腰的,还有坐在地上的,任凭那还有些微冷的春风吹着那暴露在外面的后腰,也不觉得冷。都在那里聚精会神地盯着地上的嫩草。孩子们在干嘛呢?那春天刚刚长出来的茅草,嫩嫩的,尖尖的,绿绿的,孩子们伸出小手,揪住草,轻轻一拔,“咕纽”一声,茅草就被拔了出来。再慢慢剥开嫩皮,里面有嫩嫩软软的毛毛,像雪一样白,被阳光一照,散发着白灿灿的银光。放到嘴里一吃,滑滑的,软软的,甜甜的,味道很不错,那是孩子们都喜欢的“零食”。拔了一大把,手里拿不住了,就往衣兜和裤兜里塞,最后,衣兜和裤兜全塞的鼓鼓囊囊的。来到大杨树底下,墙根儿下,晒着春天的阳光,吹着微风,吃着甜腻腻的茅草,对于有过这种经历的孩子来说,那感觉到什么时候也忘不了!而这一切都是春天的礼物,给这些淘气孩子的礼物,给这这片大地的礼物。春天爱这片大地,这是它的情思。
随着时光的流逝,昼夜的轮回,孩子们也渐渐地长大了。现在呢?河岸上的茅草看不见了,儿时的记忆也已经远去,那好吃的茅草永远成为了过去。我站在那从遥远时空吹来的春风里,探寻着岁月的痕迹,而只有春天依旧。但那些东西永远丢不掉,也忘不了。那些东西已经成为了身体里的一部分,埋藏在血液和骨髓中。只是,每次春风吹来,每当春天来到,春的情绪又把血液里,骨髓里埋藏着的东西唤醒了,这就是一种春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