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姓布,名平常,是一名剑客。
江湖排行第八万四千七百六十二号,虽说这个名次吧是难看了那么一点点,可顶不住本人那混迹底层数十年的天才大脑。
趁着江湖这些年疯狂刮起的腥风血雨,我果断地选择,内部转职当个刺客,想着是跟着这股子潮流可以顺道大发一笔横财。
于是,我辛辛苦苦花了大半年的时间才终于是摸到了当今天下最大杀手集团——“割鹿楼!”的门槛。
怀着忐忑的心情,我走进了他们的人事科。
“姓名?”
“布平常。”
“以往的从业履历?”
“江湖剑客,偶尔会帮过路的人宰些畜生,算是兼职。”
“哦?”面试官看来是对我产生了浓厚的兴趣。“那你都是怎么宰的呀?”
“嗯?”我很奇怪这个问题的必要性,可还是如实回答了。
“这个的话其实算是有那么个步骤的,我会先用剑给它们割喉放血,然后再剁掉四肢,挖出内脏,最后清理情理还给客人就成了。”
“会不会有些残忍?”
“这样顺手些。”
我看到面试官一脸的惊喜,推测他在割鹿楼任职前,会是某个餐馆的掌勺大厨。这样顺利地和对方找到共同话题,我当然是求之不得的,所以也立马跟着露出了满脸的笑容。
“你很从容嘛!”
“没办法,毕竟我俩可能是同一类人。”
面试官伸出了舌头,舔了舔嘴边的胡须,对我的好感度貌似达到了某个临界点,我想着也许是刺客这个职业的特殊性,让他比起常人来,有着更深的怀旧感。
“那么最后一个问题,你一般怎么收费啊。”
“两三个铜板的事儿,一般不怎么多收。”
“会不会太便宜了点啊?”
我眨巴眨巴着眼睛看着面试官,结果他给我投来了一个无比疑惑的表情,天哪,杀只鸡而已,这东西的价格它也高不了啊,虽然还是很奇怪,我也只能硬着头皮故作沉稳地回答道
“顺手的事吧,所以价格不那么贵。”
然后?
然后我就稀里糊涂地进入了割鹿楼,而且高居甲字位列。
【二】
进入割鹿楼大概是两三个月的时间后,
有一次特别简单的刺杀活动,对象是个离着我们大本营不远的一处郡县富商。
我和另一个甲字刺客一起去的。
我们埋伏在他们回城途中必经的一段山路高坡上,本来是想着居高临下,以我和那个大兄弟的技术,当然多数靠我那个大兄弟,也就十拿九稳了。
可谁能想到,我们从黄昏等到了第二天早上,刺杀对象还是没来。
我都担心他们自己先出意外了。
所以就让同伴埋伏在那里,自己跑出山谷勘察情况,
结果,那一队富商的回城车马,自己个儿车轮松掉了没人察觉,一股脑带着车上的富商与同行妻子一起翻到了山崖底下,自己给自己干死了。
家奴估计也是吓得不轻,生怕被官府定罪,所以也就跑了个一干二净,只留下了一个小孩子在原地大声痛苦。
我担心这次的刺杀活动死无对证,所以想要把富商的小儿子给抱回去,可他总是那么哭也不是个办法,所以我就给他买了根糖葫芦,硬是把他拐回了割鹿楼。
到了割鹿楼,我还不断劝他要看开点,以后还有大好时光等着他,生怕他一个趁我不注意就真的跟他爸妈走了。
他很感激,竟然还反过来宽我的心,说伤筋动骨一百天,被马车那么突然一撞,最多也就一百天便好了,让我不用担心。
我是很后面才知道,原来那位富商大哥根本就没法生。
后来?
后来我就稀里糊涂收了个半路徒弟,顺便搭上了一单买卖。
【三】
其实我很不喜欢自己这个半路徒弟,怎么说我好歹都是一名割鹿楼的甲字高手刺客吧。而我那徒弟,说破了天也才六岁不到,既不能给我赚钱,也不能帮我杀人,甚至每天还在不断地加剧着我步入穷人的速度。
照这么个发展步骤,我估摸着都不用半年时间,自己就得光喝西北风了。
没得法子,自己的技术摆在那里,即使自己进入了割鹿楼,那也只是个吃保底饭的工薪阶层,实在是撑不起再养一个小家伙啊。
所以,我想了很久,觉得可以把他骗去其他地方,祸祸其他人去,反正离着我越远越好。
于是,我挑了个月圆之夜,领着爬上了自家屋顶,负手而立,端的是个严肃扑克脸。
“徒弟啊,为师最近夜观天象,观得西方有长虹挂空之奇景,理应为天地气数之演化。为师推测啊,该是你的运势所趋。我刚好凑巧呢,又在龙虎山认识一些同道之人。”
“师父!”他望着我,估计是知道了我接下来要说的话,泪眼朦胧。
“又不是不回来了,学成了龙虎山的看家本领,就能回来了呀。”
我已经开始打发他了,至于我所说的那位同道中人,其实根本就算不得龙虎山的弟子,我二姑奶奶家的大舅子的儿子,在那里扫地。
想学龙虎山看家本领,等下辈子吧。
徒弟走后,我原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了,正享受着混吃等死的逍遥日子,却不想,他在两年后又回来了。
我很奇怪地问他,学完啦?
他只说着佩服我的话,说那个同道之人是多了不起,多修为高深!根本就是个世外高人。
我就更加纳闷了,没听说过,那个扫地小厮是个名不见经传的高手啊?
可日子还得过下去啊,所以我又挑了个大日东升伊始的黎明,领着他去到了割鹿楼的后山之巅,我双腿盘坐,端的一幅出尘高冷脸。
“徒弟啊,为师最近远观天地风水,观得东方又有红光乍现,理应为天地精华之凝聚!为师推测啊,该是你的运势所趋。哎,你说巧不巧,我刚好在武当又认识了个同道之人。”
“师父!”他又一次泪眼朦胧。
“又不是不回来了,学成了武当的看家本领,就能回来了呀。”
我又一次如是安慰着他,把他送出了割鹿楼。
这一次,我无比确信,徒弟该是回不来。毕竟那个同道中人,是我三姑奶奶家的二舅子的干儿子,干脆不在武当山上,他在山下种地咧。
想学武当看家本领,再过两辈子吧。
然后,他又在一年后回来了。
我很诧异地问他,又学完啦?
他只说着佩服我的话,说那个同道之人是多了不起,多修为高深!根本就是隐世多年不出的上一任武当掌教。
“为师再观天地阴阳...”
“师父!”
...
在我的胡乱点拨下,他去了嵩山,去了峨眉,去了朝廷六扇门,去了京城禁军营...
然后一连遇上了七八位隐世高手。
我都不得不承认,我家是个大家族呀。
...
接着?
接着,他就在修为上远超同龄人,有着一骑绝尘的迹象。
【四】
不知道过了多久,徒弟在割鹿楼也成为了甲字刺客,而且位居一等列位,是割鹿楼上响当当的金字招牌。
不过,可能也正是因为因为这点,触及了大多数人的利益。
他们开始事无巨细地针对起徒弟了,大到任务的轻重争抢,小到每天上厕所蹲坑位置的通气程度,连着我都感觉到了那种巨大的压力。
直到有一天,割鹿楼的少家主找到我,希望我自己能帮着除掉徒弟,扶他那位少不经事的儿子继任家主之位。
我俨然是一脸的正气,开玩笑,哪有师父杀害自己亲爱弟子的道理啊,这就是个大逆不道的事情,是要天打雷劈的。
然后,少家主搬来了一大箱黄金。
我发现,可能徒弟的成长太多迅速,再不稍加制止,会有堕入魔道的危险。
没办法,我接来了少家主的雨伞,决定当那个大义灭亲的千古罪人。
正义面前,亲情永远是弱小的,如果能以我一人的名誉作为牺牲换来百年后江湖的太平,那么,我会留着眼泪哭着说“我愿意”。
当然,金钱都是次要的。
于是我把江湖中最恶名昭著的毒药,“令人窒息的温柔”,碾碎了混进了他的饭里。
果然,当天下午,徒弟就口吐白沫,倒地不起。
我查看了一遍,发现他呼吸微弱,细若游丝。
作为他的师父,我又实在不忍心看着他就这样的逝去那年轻的生命,所以我花了高价,从隔壁小镇辛苦为他请来了全家医术最高的一名兽医。
“这年轻人,全身经脉尽断,最多不过今夜,便要嗝屁。哎,准备后事吧。”
医生摇着头,对我这样说着,
然后我便在他家妻子经营的寿材铺里预定一款材料最好的泡沫板棺材。
我很伤心,
结果第二天早上,徒弟又生龙活虎地站在了我的面前,不仅如此因为“令人窒息的温柔”的缘故,他的身体机能还得到了质一般的飞跃,他不仅练就了百毒不侵的身体,而且绵柔的巧劲配合着符合他这个年纪的一股勇猛刚劲使得他的武学之路如同日行千里一般,学什么旁门武功,也都只会是两三天的事便领悟到了刚要。
然后我抱着少家主送来的那一箱金子,终于确定了再这样下去,他日后必定沉沦杀伐,我是个群众利益高于一切的男人,所以我很坚定我的信念,我要贯彻到底。
当然,金钱只是其次。
因为他身体如今近乎于百毒不侵,于是我又把江湖上大名鼎鼎的心灵砒霜,“对不起,你是个好人”混入了他的安眠香中。
果然,当天半夜,他就手抱头颅,痛的撕心裂肺。
我查看了一遍,发现他又一次呼吸微弱,气若游丝,
作为他的师父,我又实在不忍心看着他又一次这样逝去那年轻的生命,所以我又花了高价,从隔壁小镇辛苦又为他请来了同一位兽医。
“这年轻人,身体无碍,可是大脑已在崩溃边缘,最多不过黎明,便要嗝屁。哎,准备后事吧。”
医生摇着头,对我这样说着,
然后我便在他家父亲经营的寿枋铺里预定了一款面值最大的白纸钱。
我很伤心,
结果第二天早上,徒弟又生龙活虎地站在了我的面前,不仅如此因为“对不起,你是个好人”的缘故,他的后天神识又得到了恐怖的锻炼,他不仅练就了一手千里取人首级的飞剑御念神通,而且无比坚实的精神力量配合着他本就超乎常人的感悟能力使得它在武学精进的同时,又再不受身外他物的诱惑和影响,此刻他无论学习什么样艰深的心法,都是分分钟的事情。
之后,我又一次抱着少家主送来的那一箱子金子,又一次确定了徒弟如此揠苗助长下去,一定会成为整个武林江湖都难容的绝顶魔头。我是个无法是无辜人姓名于无物的多愁善感的剑客,所以这一点也就注定了我会是一个执着的人,我会把一条路走到黑。
当然金钱只是其次的。
如今,因为他的精神力量已达到了一个超凡物外的地步,于是我又把江湖上人人谈之色变的极品物理伤害神装,“品如的衣服”伪装成了普通衣物,送给他当作生日礼物。
果然,当天早上,他就地上翻滚,浑身痛如蚁噬。
我查看了一遍,发现他再一次呼吸微弱,气若游丝,
作为他的师父,我又又实在不忍心看着他再一次这样逝去那年轻的生命,所以我又又花了高价,从隔壁小镇辛苦又又为他请来了同一位兽医。
“这年轻人啊,浑身窍穴尽毁,已经密布全身上下大大小小所有地方,一处未曾落下,已是难解必死之局。不过看着之前几次,多喝点热水,休息一下就没事了。”
我面无表情,
结果第二天,徒弟果然是生龙活虎地再一次站到了我的面前,不仅如此因为“品如的衣服”的缘故,他的身体已近乎于接近佛门的大金刚体魄坚不可摧。
...
后来的后来,我用了很多的方法,大肆地从江湖上搜掠奇异法门,坚持贯彻着“大义灭亲”的基本原则,
可直到最后,少家主给我的银子都被花完了,那个兽医干脆被逼疯转行做了个道士,不理俗世,
我的那个徒弟好像也没有受到多大的损伤。
相反的,他的武学之路,却似乎更加的一骑绝尘。
后来估摸着是割鹿楼自暴自弃,干脆给了他一份刺杀当今天下第一的任务,
而我呢,则因为少家主的缘故又不得不跟着徒弟一起离开。
最终?
最终,徒弟一口唾沫弹死了那个当今天下的第一人,又顺带着把我这个师父给拱到了江湖的大舞台上,我们建立了一个门派,干脆就叫平常门了,声势竟然一时无两。
而我这个徒弟,又希望我给他取个霸气绝伦的名字,
于是身后的百年光阴里,天下第一只认“尔三汕”。
辰七元:一时兴起,胡言乱语,千万别认真,认真你就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