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没用了,做挂面用的面缸,面杖长了霉头,自从有了机器和添加剂,手工的挂面也就失去了市场,以前做面的人家,要么引进机器了,要么就改行了,而那些缸大多都被敲碎铺了路,唯独张老汉还守着这几口缸,抚摸着眼前这几口发霉的缸,脑海里浮现的全是年轻时做面的场景。
年轻的时候,张大爷是出了名的做面好手,面做的好,就能卖到县城甚至是更远的地方,也正是靠这门手艺,养活了五个孩子。
看着眼前的宝贝,张老汉的心和手都有些痒痒,他决定再做一次面。
做面对天气很讲究,得挑一个日头不错,有风的天,这一点绝不能含糊,以前遇上天不好的时候,宁可少赚点也不会做面。和面是个体力活,一次要用三十五斤面,以前都是张大爷做,现在腿脚有些不方便,只能由老伴代劳,老伴的手艺也是嫁到张家后才学的,和面用的水是盐和水经过严格比例配置而成,这样才使得面粉得以充分发酵,和面完成,盖上棉被,等着面的自然发酵,大概午夜时分,面就发好了。
接着就是搓条了,这道工序讲究的是速度和力度,不能太快,也不能太慢,太快面容易断,太慢面容易塌下来,至于力度,全凭经验掌控,张老汉支好面杖,虽然已经很久没做了,可是,看的出来,张老汉还像以前一样熟练,就像是多年未见的老友,没有丝毫的陌生,他熟练的扯起面条,一圈一圈,就像小时候看妈妈缠毛线的感觉一般,面条在张老汉的手里快速的划过,看似轻松,实际上,没有几十年的经验,根本不可能达到这样的水平,一个面杖缠满之后,稍用力一拧,缠满面条的面杖拎到外面的架子上,待所有面条都缠完以后便进入下一道重要的工序,就是拉面。
拉面是个技术活,是决定挂面成功与否的直接因素,讲究一气呵成,撑的好的挂面如毛线般粗,撑的不好的要么就是用力大了挂面撑断了,要么就是不敢用力撑的面太粗,这样的面条是卖不出好价钱的。张老汉拿起拉杆,其实就是一根简单的小木干,只不过,经过岁月的洗礼,小木干原先的纹理早已被磨平,拿在手里很滑,穿过面条,双手握住两端,两边同时用力,拉多长,张老汉也没有明确的数字,只是看过面条之后,张老汉在心里就有了定数。拉完之后,面条稍有回弹,细看,这粗细正好,仿佛再多用一点力就会断掉。
拉好的面放在院子里接受阳光的沐浴,直到晒干,张老汉坐在小板凳上,默默的守着这些面,生怕不安分的鸟儿过来捣乱,靠着墙,晒着太阳,张老汉有些迷糊了,看到他的父亲手把手的在教他做面,直到第一次做面成功的时候,父亲奖励他的糖,张老汉的嘴角有些上扬,刚要把糖塞到嘴里,张老汉听到后院一声响,猛的惊醒,险些从板凳上歪倒,感觉不妙,因为平时不经过张老汉的允许,别人不能去后院,张老汉紧张的来到后院,正如他所担心的那样,缸碎了,调皮的孙子呆在一旁不敢说话,张老汉逮着孙子一顿数落,孙子嚎啕大哭,儿媳妇闻声过来,“爹,这缸也用不上了,您至于发这么大火嘛”,说完领着儿子走了。
张老汉俯下身来,捡起地上的碎片,痛感涌上心头,嘴里默念道“罢了罢了”。
背着腰走到前院,只见挂面在微风中摇曳,发出阵阵金光,张老汉转身进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