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吻尘
在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期,我已经熟悉地掌握了计算机操作系统。很多同学上专业课时对老师所讲的计算机原理、WPS系统、BASIC语言、和DBAS数据库犹如坐飞机,云里雾里……
而我也不知是年龄小,记忆好,学得进,还是因为母亲生病也未放弃我的学业只有靠扎实的专业功底来回报父母,总之我学得很轻松,也能熟练掌握。
没有背景的我也只有靠唯一所学的知识来改变自已的命运,因为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父辈生活是我一直想逃离的。
当时的中考,最为炙手可热的是中专,也是最难考的,其次是中师,最后才是高中。对于农村出生的孩子们来说,一旦考上中专,就意味着吃上了皇粮和摔不坏的〝铁饭碗〞。一个班难得考上几个,如众人挤独木桥一般,绝大多数人都被挤在了桥下,留在桥上的瞬间传遍乡野,迎来亲朋好友四方前往恭贺,父母也为此倍增荣光,认为这是开启平坦人生之旅的一扇大门。
改革开放,企业改制,职工下岗,正是这一帮中专生毕业时所面临的严峻就业问题。当时拿到录取通知时的狂喜此时跌入到谷底的冰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该如何是好……有的老人会说书白读了,钱白花了。
此时的中专生我想跟我一样有一种负罪感,觉得对不起父母,早知这样,还不如早点进入社会,打工挣钱。
大伯说:〝同村的小芳打工两年,春节回家是如何气派,书读多了也没啥用,能认能写就行。〞我妈说:〝书读多些自然是好,活会轻松些,少受气,多选择。〞而我啥也说不出,默然不语。
眼看即将毕业,由分配制就业,改为推荐制就业。
家有背景的、有关系的早已为他们的孩子找好出路。而我只有等待学校的推荐。
对未知的一切无法掌控时,心中迷茫,焦燥的,同时又有一些期待和惶恐,就这样忐忑过完了快毕业的那两个月。想学,学不进去,心中没底且看不到前方的路。
学校就业办的姚主任终于出现在了我们的教室,就业的机会就在眼前。中山一中外合资电子厂招女工。
在学校联系安排下,学校几个不同专业的近三十名女生全报了名,成了南下打工一族。
这也是我第一次出远门,也是我的第一份工作。三十几名女生分到不同车间,从此开始了包身工奴隶般的生活。
当地人、香港人全说〝白话〞也就是粤语,无法交流,即便说的普通话也是〝大舌头〞那种。管理层有个特殊的身份叫〝管工〞,从服装颜色、款式,和工作证的吊牌就和我们普通工人有了明显的区别。一看就知道我们是那种最为底层的工人,阶级感特强。
〝管工〞不以文化水平高低来提升,而是以你干得久,熟练操岗位来界定。
我是幸运的,进厂前有个入职考试,我以第一名的成绩和在校班长的身份进入了QA部的长白班。当我进入车间时,有个旁边的工友悄悄问我,你有啥关系,分到这么好的部门,我听了这句话,心中窃喜,以为到了人间的天堂。
在接下来的工作中,我因字写得不错,负责分写质检报告(中英文版),当管工审核签字时,才得知我是车间内文化算高的人,管工的字真不敢恭维。
我的同学大多数上夜班,倒班时才能见面交流。上班时间长,天天十二小时是基数,再长也不算加班是我们共同的特点。车间极臭且有毒是她们要面对的……
而我的好多同学在上班的第七天内,前前后后都离开好几个,有的去了深圳亲人处,有的则回了家。
而我再苦,再累,再孤寂都要挺住,因为父母与伯父的谈话时常在我耳边回荡。当时唯一的精神食粮就是下班后听收音机。
上班的第三个月,终于领到工资了(因为要压一个月,只上了十多天,领了二百多) 当我领到第一个月工资和收到母亲的来信时,控制不住自已,跑到了则所,拴上门梢,痛哭了一场,把这三个月的压抑,孤寂,想家和管工对我们的严苛得以倾情释放。 挣钱太不易了……
在上班的几个月里,厂子的宿舍里传来两次噩耗,均是员工不明原因死亡。老工友说:〝每次死的人都是来自于一楼有毒车间。〞我听后,吓出一身冷汗,同时为自已感到庆幸,为逝去的生命感到惋惜。〝为何有毒还去?〞我问,〝为了生活,为了家中的老小。〞工友回答。我沉默良久,思绪万千,难道生命的终结就是对家人的报答吗?打工人的命太廉价了……
每天早上进入车间那一刻,我都会面朝朝阳,想想此时的父母在干什么?这就是我以后的生活吗?
我专业打字120字/分钟的速度,我的计算机专业真的是无用武之地了吗。天天做一些机械的手抄报,有误随时面临扣工资和管工超极恶狠的态度。工作中我反复检查,感觉有些强迫症!
这就样过了一年,春节也没回家,因为一票难求。厂子放假,门店歇业,剩下的同学组织去吃一碗蛋担面,算是春节的团聚和年饭,后去相馆照了一张集体照,青涩、无助和孤独就永远定格在那张相片里。
节后开工,我收到提前离开该厂同学的一封来信,她叫春梅,武汉寄来的。信中大概意思是:〝现在的她混得很好,作为同学想帮我一把,专业扎实的我很适合人事助理,她们那里正缺一个,叫我马上离职,火速前往。〞
单纯而心动的我,未想太多,辞职被拒,被压的工资近两千是拿不到的,即便这样,我为了前程,也愿舍弃。
没有管工的行礼放行条,和行礼必须在宿会门卫大妈那里放行二十四小时,两者必须同时满足,才能拿出行礼。
我火急火燎定了车票,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呆,但又想拿出行礼。想了一个差点要了我命的办法。
叫一工友直接从六楼扔下来,我来接。我高仰着头,双手张开,只听见呯的一声巨响,我却晕了过去。
良久才醒过来,当时没把行礼和命来作较,真是傻到了极致。
从中山到广州(广州站当时特别乱,差点被骗)再辗转到武汉。
我以为开启了我的专业对口,其实传销漩涡正等着我。
(再完待续)
《传销人都过得是什么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