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次刷电影《可可西里》的时候,二小姐正好从昆仑山走到了可可西里自然保护区,我看到了照片里的“索南达杰自然保护站”,两端是红色活动板的简易站点。一望无际的茫茫沙海里,那片红色,就好像是生命的绽放。
她在车里拍到了藏羚羊,她说,就这样远远的看着它们,祈祷。
对她来说,相机和远方,就是生活。
鲜衣怒马少年时,我们信誓旦旦地说,要读万卷书,要行万里路,然而毕业分别的时候,却只能约好,一个人负责行万里路,另一个人留下来读万卷书。
这些年,她去到了很多地方,从川西到甘南,从北京到佳木斯,从敦煌到戈壁滩,从西宁到拉萨......每到一个地方,她都会发照片,有时候会买一些小的纪念品,还会寄明信片给我。去年10月,她在拉萨的邮局给我寄明信片,微信问我喜欢哪一张,三张图都是布达拉宫,只是背景不一样。
挑明信片的时候我正站在办公室的玻璃窗前喝水,刚刚弄完了一大堆的合同和电子数据表,腰板都直不起来了,一闭眼,眼泪水就出来了。这样的日子,我过了两年了,朝九晚五,其实也有暗无天日的加班。有好多次十一点多的时候在大厦的楼下等出租车,闭着眼睛等风吹,把自己吹得稍微清醒一点。最尴尬的莫过于在出租车里睡着了,司机问你到哪里下......
城市的喧嚣,是人心的孤独,每天睁眼看到的是路人的行色匆匆,从表情到步伐,快到让人心疼;每天闭眼的时候,是明天工作的计划,繁琐又无奈。
但,这就是我们不得不选择的生活。
14年的冬天我们在西安游荡,从华山下来以后在雁塔的一个小面馆里吃哨子面,八块钱一份的菠菜哨子面,爽滑,鲜美。我坐的位置靠近暖气管,穿了一件呢大衣,脸都暖红了。那是我们在西安的最后一顿饭,吃完以后我知道,也许接下来的很多年,这会成为一场诀别。
坐火车到西安的途中跟一位常年在西安工作大哥聊天,他问我为什么来西安,我说大概是因为喜欢历史气息重的城市,总觉得那是一座有故事可说,有痕迹可寻的城市,繁华三千里,街巷里还会残留史人的足迹,走一遭,不枉此生。大哥笑了笑,告诉我,他在那座城市工作了五年,雾霾,尘土,还有拥挤的交通,我说的那些,他很早的时候也有过,后来就不记得了。
一座城市,终究会在诸多的不如意中,渐渐模糊了最初的模样。
而我们,也会渐渐忘记,你曾经心动过的一切。
我很庆幸,那座城市,留给我的,还是念想,我匆匆的去过,又匆匆的走掉。堵车的时候在出租车里看到了灯火鼎盛的钟楼,想起了大唐盛世里那位不可一世的女子;夜里下着小雨的芙蓉园,喷泉和灯光肆意下“愿此生终老温柔,白云不羡仙乡”的千年爱情;还有长安街上,一壶酒,一首诗,不回头的长衫才子,我想他一定也走过这里......
我相信,那些美好,从来都不是过眼云烟。
后来,我来到现在的城市,除了上班,大多数的时间我都是窝在家里看书,然后写。有时候有一些想法,就会微信告诉二小姐,听着微信语音里伴着美奈海风呼呼的风声,我能想象她在越南海滩上拿着相机拍贝壳的样子,还有戈壁滩上北风卷走胡杨林叶的急切声,我记得她说过去看永垂不朽的胡杨林,还有日出......
生活如此枯燥,却永远有一个声音,带给你希望。
特别狂躁的时候,我跟她说,我努力了,也许我真的没有天分,写作这条路,不适合我……
她只说,你想想你当初说的话。
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书和故事,那是我曾经想要的人生,在疲于奔波的年代,希望有一盏泛黄的灯,在窗口的书桌前,照亮一页白纸。邂逅一场月光后,我要把心中的那个故事,讲给别人听。
然而,等到这一天,对着电脑,听着楼上传来的争吵声,手边的咖啡冷了,文档上一片空白......
那种感觉,就像冬日深夜机场大厅看到的远方,是一望无际的孤独。
想放弃,却放不下。
被朋友拖去海边踩单车,看着穿梭在环海路上的单车和行人,我和她坐在铁链上,对面跨海大桥上笔直的灯柱,一条线,那是通往香港的路。朋友安慰我说,也许不是你写得不够好,是你没有遇到伯乐。我笑了笑,真的是好朋友啊,怎么这么护短儿。
我跟她说,你知道吗?我第一次去香港的时候从沙头角坐小巴到九龙,路过香港浸会大学的时候想起了一个人,那个人叫做七堇年,她21岁的时候出版了第一本长篇小说,24岁的时候拿了第九届华语文学传媒大奖最具潜力新人奖,她是80后严肃文学的代表作家。
25岁,一无所获的人,相形见绌。
朋友说,卖萌和卖肉,你选一样写,网上大把的。
我无声的笑了,问她,一个25岁的单身狗,卖萌和卖肉,你觉得哪一个更合适?
朋友说不出话来了,后来我们都笑了,跳下去,沿着环海路踩了一圈又一圈的单车,累到去大排档吃了一条三斤半的桂花鱼,拿王老吉吹瓶,假装我们还是当年意气风发的少女。
回家的地铁上,我们靠着彼此刷朋友圈,她说,真羡慕二小姐。
是啊,毕竟甘孜俄洛的星空那么美。
朋友说,勇敢的人才有梦想。
勇敢的人,才敢奋不顾身的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不害怕时光荏苒,不畏惧前路荆棘。
她突然转过头说,你做到了吗?
车到站了,我看着她,她说,你到了,下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