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前几天打电话回家,和我妈聊天,末了,她幽幽的说了一句:你这个年龄,是该好好考虑一下关于买房和婚姻的事情了。我知道她的意思,答应她会慎重考虑一下这些关于未来的重大问题。挂上电话,我看了看租来的房间,心里有种莫名的心酸。
掰着指头算算,二十八,不多不少,刚刚到了成人最好的年龄,然而我却窝在房间,做着别人看来并没有意义的事情。
大学的时候,为了帮家里减负,主动请缨让家里把生活费降到了零,日常花销全靠兼职所得,虽然辛苦,但拿着自己一点一点挣的钱,说话硬气,也敢于规划未来。有时还能为爸妈添置点东西,我敢看拍着胸脯说,这是儿子挣得,孝敬你们。
班里同学申请贫困助学,想了想,的确可以让自己更轻松,最后关头还是放弃了,有比我更需要的人等着这笔钱。
平时忙着上课,晚上如饥似渴的啃那些大学之前没读过的书,从农村出来的孩子,跟长在城市里的孩子,差别不止一点点,从经济条件到个人涵养,从生活常识到见多识广,从言谈举止到聚会社交,这种与生俱来的落差会在刚进大学的时候迅速爆发。
同龄人之间的差距让农村来的孩子蒙上一层不可磨灭的自卑,唯有拼命弥补才能获得公平对话的资格,这一点,很多人到走入社会才发现。
我妈说,人家上大学轻轻松松没事可干,你上大学比校长还忙。我笑的合不拢嘴,可能校长真没我忙。晚上从学校坐公交到兼职的地方,第二天早上再匆匆回来上课,一度被室友误以为自己从事非正常职业。后来为了上班能够方便点,咬咬牙狠心买了辆二手电动车,只骑了两周就丢失在我上课的教室外面。
幸运总是锦上添花的事情,雪山加霜才是生活的常态。
02
摇摇晃晃的从大学毕业,一不小心就栽进工作的洪流。没有关系,没有好看的文凭,没有出众的能力,一进社会就淹没在浩瀚的毕业大军中。幸运的是,最后还是在上海的某个小公司落了脚,慢慢的在这个地方有了自己的出租房,自己的生活空间。
为了让自己成长更快,每天拉着室友到华东理工自习,一不小心就会趴到很晚,有免费空调和安静桌子的教室,总让人回忆起无数青葱岁月。出了教室,和室友骑着车子在梅陇路的梧桐树下慢慢荡着。
疲惫的快要从自行车上摔下来,我强撑着打架的眼皮问他,我们这样的努力是否值得?他说,你也可以选择不努力,和大多数人一样,但是,三年之后,我们再看。那个时候,你再问我,我给你答案。
可惜,没等三年室友便离开了,辞职去了北京,从普通运营转岗做程序员,跨度之大,连主管都觉得这家伙疯了。
疯的是这个世界,而不是他。一年之后再见时,他已是某大型公司的安卓端负责人,薪资和之前比,翻了五倍。
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很重要。有梦想的人,即便是在最黑暗的角落里,有一天也会发出如钻石般璀璨夺目的光芒。
03
很快,那段下班自习的努力开始在工作中迅速崭露头角,从运营到主管,从主管到经理,再从经理到总监,这段时间,也只是短短三年,对,就是这个数字,三年。回头看看一起毕业的同学,之间的差距还是有一些的。
可是,迷茫也应运而生,和之前室友一样,开始问自己现在做的,是不是自己喜欢的,还是单纯的为了证明自己而拼命往上爬,不管喜好,出人头地就好。当我意识到这个问题时,工作再也带不来往日的激情和成就感。
坐在出租房里竟然有点手足无措,这样的年纪做着不知是否喜欢的事情,拿着还算体面的薪资,该何以自处?两个月之后,终于在抑郁和失眠的挣扎中辞了职。
领导不开心,把手在桌子上拍的啪啪响:你说,对什么不满意?职位还是薪资,但凡你能提出来的,我都满足你,还想怎样?
我递上辞职报告,四目相对,一言不发的离开了办公室。带着为数不多的积蓄,几近逃跑似的离开了上海。房子退掉,东西寄回家,就这样轻而易举的摧毁了苦心经营的生活,像个冲动的孩子一脚踹到了积木堆成的堡垒。
只不过是从头再来而已,我背着包,坐在绿皮火车上想。从广西到越南,从越南到柬埔寨,从柬埔寨到老挝,从老挝到云南,从云南到贵州,再到湖南。三个月的时间足迹几乎走遍了半个南亚。在光与时间的穿梭中,我慢慢的找到了自己以及想要做的事情。
不同以往,大胆而疯狂,对,我喜欢旅行,我喜欢写作。听上去文艺而不切实际,做到的寥寥无几,想要把理想和职业挂钩的下场,就像把最喜欢的音乐调成起床闹铃,终究会在厌倦中将其抛弃,连记忆都不剩。
而我不信,性格里注定的叛逆在身体里翻腾,如果不去做,总有一天炽热的理想连同跳动的心房一并都会停止。
然后按部就班的工作、买房、结婚、传宗接代,走上政治正确的人类繁衍之路,枯燥而无味。
04
给好友霄汉打电话,仍在体制内的他向我诉说工作的各种苦恼,上班没动力,工作没效率,办事被人骂,吃力不讨好。
适应生存规则,然后茫然无知的活一辈子,也是一门技术活,可惜我不会,霄汉也不会,因而倍感痛苦。
我说,如果我们把这个世界让给那些既不努力又不上进的人,那我们该活的有多失败啊。霄汉觉得所言极是,他支持我,即便只有精神上,也够了。我觉得,生而为人,还是需要一点梦想的,否则真的和咸鱼没什么分别。
翻翻账户里的余额,似乎我再也租不起上海的房子,选来选去,觉得在上海旁边的嘉兴不错,既有乌镇、西塘的风景胜地,又离上海、杭州不远,不会脱离时代,同时房价也能接受,最惊喜的是,市中心常年开放着的图书馆,是我的最爱。
可惜,最后还是放弃了,虚高的房租和人潮拥挤的务工人员,破败的车站以及未能匹配其美名的城市规划,耗尽了我最后的耐心。提着包,一咬牙,坐上了去安徽的火车,点到哪个小城就是哪个,越小越好,反正我要做的事情,有网就行。
就这样辗转来到蚌埠,一个名字有些古怪的城市,安静而干净的街道,民风淳朴的乡邻,物价低廉,靠近龙湖的公寓也只要一千块左右。二话没说,敲定一套单身公寓,先租半年,看情况再续租,就在龙湖边。房东人也实在,免掉一切费用,我只用交水电费即可拎包入住。
爽快的缘由,竟然因为房东曾在上海当过三年义务兵,我们算半个老乡。混蛋,我拼命逃离的第二故乡,竟然在危难之时成为我套近乎的标牌,真是讽刺。
付完房租再看看账户,不到五千块,对,就是这样一个境地,像是破釜沉舟,也像壮士断腕,需要勇气和推力。
05
芳说,过惯了大手大脚花钱的日子,现在连吃个包子都要考虑是吃肉馅还是素馅,你是否习惯?
我想了想,说:习惯,虽然开空调每次都要定时到半小时,洗完澡都会习惯把热水器关掉,点外卖的时候都要选有活动的商家,基本告别出租车,公交车才是真爱,以及最近准备买点厨具自己做饭和开始用记账软件记录每天花销。其他的,也没什么,本来就是从一无所有开始,现在只是回到了当初到上海的状态而已,蛮好。
觉悟挺高,即便一无所获,最后学会了打理自己的日常消费,也算是功德一件,芳这样打趣道。
想想也是,即便尝试失败,也不会一无所获,至少,我让生活节奏慢下来了,开始思考生活本身的重要性,至少我花时间去锻炼自己的文笔,即便是做回老本行肯定也更能理解工作中的一些文字了,至少我花时间去尝试了很多人不敢尝试的事情。这么说,无论如何我都是赚的。
晚上坐在龙湖边,凉风习习,看着一群一群散步的本地人,悠然自得,我知道自己今晚不会失眠。
这让我想到了当初在老挝看到的一个家庭,他们住在巴色,一个不太知名的城市。一家子就住在山脚下,家当什物很少,一个有几根原木搭成的木阁楼,一层就放了一个铁锅,也没厨具,一堆炭火就能煮好一家子的饭食,随便从山上摘点野菜就能打发一顿。
这样的家庭,搬家一定很容易,随便找个布包,往里一放,背着就走,一家人就能逐水而居。在那个蚊虫肆虐的城市,这样的家庭极其常见。你以为他们是水深火热的苦难家庭,其实不然,他们眼睛里流露的安宁与祥和,是如何掩饰都无法达到的地方。
幸福这种东西从来都不是拥有物质的多寡来定义的,反而是你是否满足当下。一箪食一瓢饮而能立于世的古人身体力行的实践了这样的道理,只是,在物质极大丰富的当今,我们忘记了呼吸,也忘记了脚下的这片土地,对金钱的渴望让我们迷失了曾经能看到的所有。
对的,我不会把这个世界让给那些不努力的人,也不会让自己成为那样的人。宁愿活的是自己,也不再委屈求全。你呢,现在又走到了哪里,过着怎样的生活?喜欢还是厌恶?
——写于2017年7月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