颓园 枯枝 漫草
从前,颓园不颓败,枯枝非枯枝,漫草不曾现。
我从来都好奇,那园中,到底种植了什么。不可能是简单的植物吧,红薯花生白菜冬瓜,值得竖起四方围墙?
关于枯枝,我终于记起,它是棵黄皮树。小时候,经过园子,已习惯看几眼它。暮春,它花开只在顶稍,一簇一簇,色米黄;初夏,花已成颗颗墨绿果子,支于梢头上;我走过它,每天每天,见着它由墨绿成浅黄,再化成橙黄,果子成熟。许是成熟果子皮色橙黄,于是人们给了它一个名字,黄皮。提及黄皮,我脑海从始至终只萦绕着一个字:酸!
路过那园,偶尔会听得里头有动静,偷偷绕至园门,两扇灰黑木门半掩。我从门前慢慢走,扭头往园中瞅,一位妇人正在里头拔草。里面种的,只有红薯。除去红薯,只剩杂草。
可这园,于小时的我,为何有点神秘,大抵是那四堵泥墙使人不得窥它完全吧。
由我记事起,这巷子就笔直,横也直,竖也直。
我由这巷子走,上上下下,从小至大,属于我的脚印刻了无数。打酱油时,我经巷子走,口中念念有词:打一块钱酱油,打一块钱酱油……至拐角处,我必须跑起来,因了十米开外一处人家饲有恶犬一二。那恶犬许是大黄或小黑又或者大黑,全因它们,我全然忘却我的酱油要打一块还是五角。
记忆尤深,村中曾一度,每户人家养有一条狗,甚至两条,它们都随主人看管佛手地。狗多了,容易狗咬狗骨。常常,一狗从上巷俯冲而下,尾后至少五六条狗追赶,一路轰隆隆。这大阵象,我们小孩子都得退避三舍。
我曾在这巷子里练习骑自行车,车尾绑一扁担。巷子不宽,扁担不短,它俩配合,使得我练习时,一点不怕摔倒。
今天的天,蓝!
只需看到这般模样的蓝,便能知秋已至。只有属于秋的长空,才能这般一碧如洗,如千万顷海水灌入其中。
我坐在泥墙下的石墩上,石墩挨着墙根的斑驳,斑驳多为青苔,也有杂草,甚至小黑蚁。我看天之蓝,从瓦楞之间,那十来二十公分的距离,收获的能算一线蓝吧。
我曾写过一篇自己甚为钟爱的小文,《雨打芭蕉,我躲其下》。当中,除却芭蕉,还有鸭子。我们岭南农家人,眼中所见,芭蕉,鸭子,最为平常。
我的文字里,常见芭蕉,不仅因为它就长在我家一侧,更多是因为,它长在我心中,它是我家乡草木春秋之最。芭蕉结的蕉子能吃,它的蕉蕾能作菜。能与吃挂钩的,总能稳妥入我心。
况且,芭蕉,从来都是文人墨客灵感之源,我且借它舞文弄墨附庸风雅一番,如此甚好。
有落霞,无孤鹜。无秋水,有长天。
无孤鹜,但有十来只蜻蜓摇曳。无秋水,但有秋收的水稻,有秋收的花生。岭南地处亚热带,水稻花生能种植两季,这花生,我们称它作“返秋”花生。一年中,第二次收的果实,我们都称它作“返秋果”。
蜻蜓,电线杆,电线,落霞,长空,村庄,水稻,花生,它们融为一体。这一体,是乡村,是乡村图,是乡村晚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