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两个朋友

听到陈奕迅在唱:“难离难舍想抱紧些,茫茫人生好像荒野。”想起高中的两个人。

他俩从小一起长大,关系很好,高中都与我同班。高三上学期的时候,A是我同桌,B坐我后面。

A是勤奋刻苦的人,做题从来一丝不苟,会记下所有步骤以求甚解。老师特地安排他坐我旁边,希望与我张扬跳脱的性子做个互补。

B很有灵气,写的一首好字,性格独立。初中时候曾质问老师,我为什么一定要入团?最终坚持拒绝到底。

那时我成绩略好些,A时常与我讨论习题。后来,高考压力之下,我散漫不羁的性子转化成了不耐烦,并反应在讲题上。A渐渐就不问我了。

他闷在座位上,焦虑的一塌糊涂。而我就在他旁边,吊儿郎当的,置若罔闻,成绩不上不下,却总是略比他好。

他开始不和我说话,竭尽所能减少与我的接触。然后忽然从某一天开始,不来上学了。再之后B也开始对我视而不见。我不明所以,但由着傲气和矜持,始终什么都没问过。

转而到了临近高考的时候,我诸事加身,班主任找家长谈话。回到家,我妈语气复杂的说:孙老师说你原来的那个同桌,好像抑郁了。她把你俩安排在一块,本来还是好心…

我心里一紧,抬头看向我妈,她立刻不再言语。

于是就了然了。但那时心里尚无愧疚,巨大的高考压力之下,什么都麻木了。

直到一个晚上,我不知怎么的想起和A开玩笑的场景。我抓起一支笔,假装是令箭丢到地上,嚣张的说:来人,把他拉出去斩了!他嘿嘿着跑过去,把笔捡起来自己收下,回头对我说:来来来,再斩我一次吧!表情罕有的鸡贼。我一时语塞,他与我相视大笑。

瞬间,我有种深彻的难过,第一次设身处地的想象着他那些日子里内外受到的焦灼,第一次感到对这一切如若无睹的我面目可憎。

我拿起手机,想给他发条短信,但攥着手机半天,不知如何开口,只得寒暄般的问:最近怎么样?

当然是石沉大海。

之后,时间如走马,高考转眼便在身后,同学们天各一方。我辗转得知,A念了军校,B念了2+2,又很快出了国。我独身游学帝都。时过境迁,故人皆远,我不可避免的感到孤独,并想念过去的朋友们。

大三那个暑假,A突然联系上我,要出来一起吃饭,一块的还有另一个与我们关系都不错的同学。席间A谈笑风生,自在如意,和我们互询近况,仿佛只是久别重逢,过去的日子云淡风轻,什么都没发生过。我当然乐意如此。

再之后,大学也毕业了。B留在了荷兰,网上开始与我有些轻轻浅浅的交流。14年世界杯,荷兰开局神勇,我熬夜看球兴奋之至,抬手就给他发微信:贵国牛b啊!他秒回:待与你大德决赛相见。

再之后,我一时兴起,让他帮我写个“狐狸”做头像。不隔几日,他便写好发来。我醒来看到,熟悉的字迹许久不见,依然俊逸如旧。他写了两张,我从中选了一张。他笑言:我就知道你会选这个。

然后又是再之后的4年,又是人事尽迁,又是因他人而生罅隙。B和我如今均居留香港,却再未联系。今年的世界杯,德国小组未出线,荷兰更是预选赛都没闯过。放在过去,想必相互间少不了一番同病相怜。如今只是沉默罢了。

“难离难舍想抱紧些,茫茫人生好像荒野。”

那天听到歌这句,在那么多疏远、走近而又疏离的朋友里,我唯独想起了他们。因为在我与他们最初分道扬镳的时候,还不懂什么是孤独。我相信他们也不懂。我们都是在各走人生路之后,受了那些颠簸,度过那些关口,才明白何谓茫茫人海。时间稀释怨憎,填平了伤口。于是我们兜转回来,重逢一笑泯恩仇。又是在之后,发现并不是好人就应该成为好友,人生各有选择,取舍之间自有代价。

如同穷使人爱财,孤独让我们懂得友谊,追求想要的人生,让人心狠。

“茫茫人生好像荒野”,歌唱的真贴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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