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经历了那所谓「差一点你就死掉了」的车祸,大家口中「无比幸运生还」的我,常常会躺在床上发呆,顿感寂寞而失落。
一定是行动不方便、赋闲在「床」的错——一开始,我是这么想的。后来,我发现原来不是的。我终于发现,自己内心有好多心情好多感触好多话语在翻腾,已快要将我淹没。
令人挫败的是,文字竟也有无法寄托心灵的时候。而我,亦很可笑地没有放心倾诉一切的对象。呵,谁让我总是当倾听人的角色呢?
还记得那天出院回家,我的青山知己就赶着来探望我了。近十年的交情,我们无话不谈,感情早已升华如同家人,一辈子互相关心。我以为,看到他的瞬间,我会崩溃大哭;结果,我却只是跟他说了句:「我还以为永远都见不到你了。」仅此而已,说完那句话之后我们一如既往闲话家常。
他待了数个小时离开。见了他的面,我的心情自然是高兴的。可是,我的心还是感觉空空的,好像破了一个洞。似乎,有些情绪,并非和朋友闲聊就能排解。那瞬间,我忽然想起了蔡康永所说的:「不恋爱不会死,但,爱了就会活过来。」似乎也忽然有点明白那是什么意思了。
而我终于愿意承认,那个口里总说着「爱情随缘」和「一个人挺自由自在」的我,心底深处,其实仍然对爱情抱有憧憬——我想爱。而我,也该爱了。
爱人与被爱何者比较幸福,这个跨越至少半个世纪恒古不变的爱情议题,曾经的我是那么毫不犹豫义无反顾地选择了「爱人比较幸福」,却在遭遇车祸后发现,除了爱人,原来我也是需要被爱的。
我知道,大家眼中的我,一直很独立很坚强很自信,很乖也很懂事。同时,我也很了解自己,于是我知道我内心深处其实埋藏着随时将我吞噬让我溺水的不安全感,以及难以言喻的孤独。尤其发生车祸后,我不得不承认,我特别脆弱。
我好想要有个温润如玉的人,在我昏迷时握着我的手,给我力量,一直到我清醒。我好想要,在我睁开眼睛的时候,能够对上一双担忧与柔情满溢的眼睛,并让那干净阳光带些许羞涩的笑容,温暖我的所有。我好想要,被强而有力的双臂抱在怀里,然后我就靠着那坚实的胸膛,贪恋地使劲地眷恋地闻了闻他身上的气息之际,耳边便传来他温柔深情的嗓音,轻声问道:「还好吗?」
我也好想好想,将脸埋进他颈肩,一句话也不说,放肆地让眼泪放肆。而他懂我,也不追问什么,只是将手指插进我的发间,来回抚摸我的头。他那粗大厚实的手顺着我细软的头发直到腰际的发尾,接着便捧起我的脸,用手指拭去我的泪花,一边调皮地笑说我是「花猫脸」,然后在我的额头我的眼睛我的脸颊轻轻柔柔落下如花瓣般的亲吻。至于我,则将右脸贴上他左肩膀上的锁骨,撒娇似地轻声呢喃:「喜欢你,想念你,不想离开你,想要永远和你在一起。」
只是,非常遗憾地,一切只是我的空想——那个儒雅温和,眼睛闪着调皮亮光的男子至今还未出现。然而,我相信就如张爱玲所说的:「在这世界上,总有一个人是等着你的,不管在什么时候,不管在什么地方。反正你知道,总有这么个人。」所以在那个人出现与我相遇以前,我要变得更强大。
因为,这个世界这个社会,对男子未免也太苛刻而有些残酷了。唯有我变得强大,才能在与那个人相遇后,倾尽我的温柔,倾听他的所有,和他一起度过一切快乐伤心痛苦与委屈,陪着他一起豁达面对人生的无常,给他心灵最大的安全感。闲来无事的时候,我就凝视着他的睡脸,一根一根数着他的睫毛。待他睡醒睁开眼睛,我便开始细数他眼中的情意——只要有他在,便圆满了我的生命。
因为,我并不是只想找个人爱我。而如今我等待,就只是为了哪天与他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