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包斯威尔的《约翰逊传》札记

我在自己的头脑里积存了大量的关于伟人和杰出天才们的生活材料,似乎我将这些人类历史上出现的人之精英,他们的成就、事迹、生活的点滴、性格、言谈、习惯、癖好等等都融化到我汪洋般的记忆之中,成为我揣摩,领会,感悟,研习的对象。

比如塞缪尔约翰逊博士,卡夫卡,以及罗曼罗兰名人传里的光辉人物,他们这样的人物存在本身,就比他们创造的杰作要丰厚得多,广阔得多。

每个人都包含了他们自己的那个时代最精粹最重要的内容,透过他们当时生活的观察细致的眼睛,浩瀚的心灵,活跃的思维,勤奋的努力,我们可以身临其境地感受到历史事件的发生和具体详情,历史的变迁和它深邃的内涵。

即使是隔着文化的巨大差异,思维模式的不同或者正好相反,我们依然能感受彼此心灵的雷同之处,共鸣的地方。如果我们设身处地历经着他们生活中那些看似微不足道的细节,和他们一样用着相似的目光来看待,具有他们同样的学识和感情深蕴的厚度,我们就能获得历史上他们同样的灵魂和富于激情的对重大事件的强烈反应,和他们一样活在此时此刻,对世界和人类的一切充满爱和关怀之心。

在所有书籍中,这些书籍无论以何种面目出现在我们的眼前,传记,诚实无欺的传记总是最切人的身心,最能将我们的个人隐私中的一切激发到清晰透明的活跃状态,将我们内心深厚隐藏的东西感召起来,因为先行者的丰富心灵在历史的时空中以一种超越的活力将我们浅薄、卑微、畏缩的欲念全都点燃,焚毁,几乎无可逃遁或者强行假借托辞,这是不可自欺的。

因为历史总在不断进步,后一个时代的生活条件一般总要比前一个时代要进步和优裕很多,精神生活的环境状况也明显改善,我们时代的精神应该比过去的时代更强健和宏伟才行,不然,一个精神渺小和猥亵的时代,在历史的显示上就是一片苍白和空洞,不值得描述,更不值得颂扬。

生活,生活,除了生活,人生的边陲无非就是广阔的沙漠和凄清的虚无而已。一个人如何度过自己的一生,是人活着时最重要和最迫切的问题,生命的意义,生活的意义这样的问题和一切答案,不过是对如何度过自己的一生这一问题的偏题的探索。

如何度过自己的一生?这没有潦草轻率的答案,而是必须用自己一生的行动去回答的问题。这绝不是语言中的抽象问题,而是一个谁也必须选择和回答的切身问题,没有人可以避免,也没有人可以在忽视的自欺欺人中安全出脱。

传记,就是这样一份历史性的他人生活过程的完整答卷。一部真实的传记总是活生生的,重要的生活细节一点也不忽略。在包斯威尔的伟大传记《约翰逊传》中,我们看到了真正伟大传记那种真实传达的精确的魅力和魔力,那种将传主整个的生活活生生地刻画和显示出来的非凡能力,是如何具有生活本身的戏剧性和广阔性。

传主生活的各个时期的经历就是一幅画卷,一部就是最伟大的电影导演也制作不出来的性格历史电影,在人类精神历史中获得了永恒。

智慧、人格的魅力、道德上的堪称楷模,都是从传主的日常生活中,历史的关键事件的参与和活动中来具体表现和表明的,它们永远像普通人一样活着,却不像普通人活得在长久的记录中没有任何痕迹。

这就是他们活着的超越性和伟大性的地方,它们比普通人活得更活跃,更真实和迷人。他们也有他们性格的缺陷和弱点,甚至有着常人不可忍受的怪癖和嗜好,可必须认真对待的是,他们活得热情四溢,目标坚定,专注而专业,他们活得像一团燃烧的火焰,尘世的任何风雨,雷电,泥泞的道路,饥寒交迫都不能挫折和摧垮他们,直到死去,在他们身后,仍可在历史的某一页放射这电光和火焰,他们的一生就凝住在那灰积下的历史岩层中,饱含着后世人类智慧的巨大能量!

塞缪尔·约翰逊,英国文坛的祭酒。我以前只知道他是英国最早编写英语《字典》的人,拉丁文功底了得,散文也堪称经典。

不过他的散文喜嵌拉丁古字,显得过于庄严和晦涩。他的:致齐斯特非伯爵书(齐斯特非伯爵就是那位写出《致爱子书》的那位著名的伯爵),就写得典雅精致,有雷霆万钧之势,成为英文世界里的最著名的短篇。

塞缪尔·约翰逊在《字典》大功告成之际,忽然得知对他的编纂工作不闻不问的著名人物齐斯特非伯爵在报章上连刊两文,盛赞《字典》编纂者的功德,可约翰逊无动于衷,对此十分冷淡,表示出自己的轻蔑,写出了英文历史上最著名的信函:致齐斯特非伯爵书。

文中写到:“…阁下对我挖空心思之捧场文章,如果早来一步,不知使我如何感激涕零;然而时过事迁,一切均成昨日黄花,本人现已无心强颜欢笑,自我陶醉;当我孤独一人,呼天既不应,唤地亦无闻,现我功成名就,又何劳他人锦上添花,代为吹嘘。…”塞缪尔•约翰逊收此信函,觉得这是他这一世待人接物上永铭于心的一次教训。不过,塞缪尔·约翰逊持其才气和声望,将话说得非常坦荡和有气势,不顾忌对方的面子,真是笔如神助,响彻千古。

塞缪尔·约翰逊于1709年9月18日出生于英国史坦福省利岂其非镇,父亲是个书籍文具商,精通拉丁文,在当地很有声望。母亲是个很贤淑的妇人,虔诚而温驯。塞缪尔·约翰逊从小脾气火爆,可绝顶聪明,记忆力惊人,能过目成诵。早年就精读了大量古典文学和宗教的书籍,后赴牛津求学,因负担不起生活费用而退学,在校三年没有获得学位。父亲在同一年去世。

塞缪尔·;约翰逊有严重的眼疾,有一只眼完全是瞎的,而不是近视。他的性情中有一种严重的忧郁症,在二十岁左右可怕地爆发出来,成为他终生的痛苦。可他总是凭着他顽强的毅力,强迫自己来消除他,如徒步远足,到各地旅游,但也没有效果。

成年的塞缪尔·约翰逊,其貌不扬,食欲旺盛,不拘小节甚至是邋遢无忌,可有着当时最卓越的心灵,最活跃的思想,最美妙和智慧的谈吐,和他结交的有三教九流,也有王公贵族,各类名闻遐迩和才气横溢的人都积聚在他的身边,或者和他有着密切的往来,因仰慕他的才气,或者佩服他品德。

1763年,年仅23岁的贵族后裔包斯威尔来到了约翰逊身边,与其结成了往年交。据说包斯威尔是个非常情色的浪荡子,可具有非常的出色的模仿天赋,而且一生坚持每天写日记,具有逼人的写作才华,他的《约翰逊传》是传记作品里当之无愧的王者,后世的作品,难以出其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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