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人生的第一个十年,所有的假期都是以奶奶家所在的县城为底色的。寒假当然主要忙过年,暑假时间比较长,每天玩得忙忙活活,那时总是格外盼望暑假。
暑假来临,第一件事是吵着让爸爸送我回奶奶家。不过,经常是当我下了车一路小跑赶到奶奶家老远喊过“奶奶我回来了!”我就会不见了。奶奶从来也不意外地只跟爸爸说话,因为她知道我一准儿是钻鸡棚里收鸡蛋去了。
我不喜欢吃鸡蛋,这个习惯到今天也没改,但是我特别喜欢收鸡蛋,喜欢那种亲手把还温热的鸡蛋从窝里捡出来的感觉,特有成就感。
奶奶知道我喜欢收鸡蛋,只要知道我哪天回去就会把鸡蛋留在窝里等着我捡。
有一次到家的时间比较早,母鸡还在窝里趴着,我弯着腰跟母鸡大眼瞪小眼地对峙,最后母鸡可能觉得在我的“监视”下下蛋实在压力山大,干脆“哏哏”地站起来走了!“哎哎哎,我说鸡大婶,”我急了,“你不下蛋我怎么捡啊?快快快,快回来!”说着我就去帮助鸡妈妈同志重回岗位,可是也许人与鸡的语言上有障碍或者我的语音和它熟悉的乡音不同,它根本听不懂。我想把那位鸡妈妈抱回鸡窝它却吓得到处躲最后还奋力地飞了起来,虽然飞不高,但是扇了我一头灰还有几根鸡毛落在我的头上,让我很是郁闷。
哼!你不下我让别人下!我准备放弃这只“不懂事”的母鸡,把目标转移到其他母鸡身上,抓起离我最近的一只母鸡不顾它的抗议,硬是把它放进鸡窝,还不断给它做思想工作:“乖啊乖啊,你赶紧下一个蛋我拿了就走,别邪乎了,我在这里等你啊!”
最后?最后就是一家子的鸡大婶整个暑假看见我就躲得远远的,生怕被我再捉去“赶鸡子下蛋”。
不过呢,我对付它们有的是办法——奶奶家最早是住在县城的中心,那里是一个丁字路口,“丁”的“横”是一排老房子,奶奶家就在其中;“丁”的“竖”是县粮食局大院。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哈哈哈,这意味着我奶奶家到了晚上窗外是有路灯的!
有了路灯就吸引了很多人在附近纳凉,更吸引了许多小昆虫在灯光下聚集。于是,每到夏夜,爷爷奶奶们会搬出躺椅铺开凉席在粮食局门口的平台上扇扇子,我和认识的或不认识的小朋友们拿着各家的玻璃瓶子在灯下捉昆虫,什么蟋蟀啦,蝼蛄啦,蚂蚱啦,都有。县城家家都养着鸡,这些都是鸡子最喜欢吃的。
捉满了各自的玻璃瓶我们就散了,躺在各家的躺椅上凉席上数着天上不计其数的星星,沉沉睡去。
瓶子里的昆虫是我贿赂鸡大婶们的法宝。时间长了,只要我把瓶子往鸡棚里一举,“众鸡”立刻仰头“听宣”,当我把蟋蟀蚂蚱们一倒出来,所有的鸡子都会涌过来抢着吃。我趁这个时候从容地走过去把鸡蛋收进小篮子里拿给奶奶看。
也许是经常吃昆虫母鸡的营养好,也许是我有时候会特别优待下了蛋的母鸡,奶奶总是笑着说我一回家鸡子们下蛋也勤快了,我更是乐得眉开眼笑。
多年后的今天,县城经过多次改造建设也如城市一般充满了现代气息,家家鸡犬相闻的景象早已不复存在,满天的星星仿佛也被改建者拆除了。偶有鸡窝也都矮小得钻不进人,鸡蛋是从超市买回家的,从冰箱里拿出的鸡蛋是凉凉的,再也找不到从鸡窝里捡出还带着微微的温热的鸡蛋那种喜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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