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文/且历

1

高三的时候，和朋友相约好好学习，考到同一个地方去。那个时候，北京，就是我们想要到达的远方。每个高三的孩子大概都有自己的远方，所以挑灯夜读，分秒必争。一个月也就放半天假，好不容易回一次家，都要背着厚厚一摞书。虽然最后的结果都是原封不动的再背回来，但是仿佛只有带着那些书，才能压住偶尔不愿意学习的罪恶感。

阴错阳差，后来我来北京了，朋友却去了另外的城市。又过了几年，她考研去了最南方，离北京更远了。她对我说，北京就留给你耕耘吧。看着她发来的“耕耘”二字，我有些哭笑不得。

那时我大四临近毕业，再不是高三懵懂的女孩。我已经渐渐明白了每个人出生是有不同人设的，有的人天生自带财富和房车，而有的人是真正的一无所有，甚至可能是负的。虽然我不愿意承认，但貌似我是后者。最怀疑人生的时候，会悲观的觉得，你努力了半天，可能只是达到别人的起点而已。

曾经我们轻狂到以为全世界都在自己脚下，只要愿意出发就可以到达。后来长大了，才明白有时你拼了命挣扎，有可能还是被全世界踩在脚下。

看着那些喧嚣和繁华，无异于走在别人是主场的世界，丝毫找不到自己的一席之地。要说“耕耘”，谈何容易？

2

刚开始工作的时候，总是深夜打车回家。那一段时间我见过许许多多北京深夜的样子。不论多晚，北京的马路车水马龙从未停息。从中关村到金融街，那些高耸的写字楼里，永远都有星星点点的灯光，和一些不知疲惫的身影。古老的城市仿佛永远不会睡去，也永远不会喊累，因为真的有许多的人，在这里耕种、经营，不分昼夜。

我的同事曾经抱怨说她真的累哭过。我又何尝不是？这个城市有时候会冷酷无情，不看过程只看结果；但是有时候又温婉如玉，你总能找到很多很多和你相似的人，在以自己的方式，去努力接近梦想的生活和更好的自己。

有一次特别忙的时候，偏偏得了重感冒。夜里眼睛几乎睁不开，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在加班。电脑里的字，一会儿排成人字，一会儿排成一字，好似一群大雁缠缠绵绵排排飞。忙完准备休息的时候，生病的孩子从梦里咳醒，剧烈的咳嗽使他吐了一床。一放下就猛咳，我只好抱着他，很久。终于等我躺下的时候，已经夜里三点。我变成了一个烂柿子，没有骨头，没有力气，却有流不尽的眼泪和鼻涕。

那个时候，真的有那么一点点，对自己的现状，感到绝望和无能为力。

3

据说人有三次成长：第一次是发现自己不是世界中心的时候；第二次是发现有些事再怎么努力也无能为力的时候；第三次是就算是无能为力也想坚持不放弃的时候。

很多时候，我们的痛苦，是来源于比较——论出生，我们比不过投胎小能手；论幸运，我们比不过被命运眷顾的人；论天资，我们比不过那些头脑灵活的人。总有那么多别人家的孩子比你优秀，比你幸福，过着你梦想的生活。而还在底线挣扎的你，难免感到无能为力，感到绝望。

刘瑜说，“有时候，人需要的是真正的绝望。真正的绝望跟痛苦、悲伤没有什么关系，它让人心平气和，让你意识到你不能依靠别人，任何人，得到快乐。它让你谦卑，因为所有别人能够给你的，都成了惊喜。”

深以为然。

真正的绝望，是一次重生、一次成长的机会。它以最惨绝人寰的方式，给你重新审视自己，重新接纳世界的机会。它告诉你，放弃无谓的比较，你现在的苦和累，都是为你想去的远方攒路费。你现在学好了英语，也许将来某次机会，你就多一分抓住它的底气。你现在读的一本书，也是正是你未来某个灵感繁衍生息的种子。你现在虚度光阴，也许将来，就是光阴虚度你。

没有白走的路，每一步都算数。

4

生活就是这样，一场忙碌接着一场忙碌；给你一个拳头，又给你一些甜头。

几年前，我和Mr. Lei第一次走进自己的房子里的时候，坐在前房主的老旧沙发上，不发一言。屋子里空旷安静，只听得到彼此的呼吸，和隐约传来小区里孩子的嬉闹声。这许多年的种种一一在脑海闪过，感慨万千，却又异常平静。我们辛苦了这么久，终于变成了当上了一个普通人。何其不幸，又何其有幸。

也许出生之前的我们太过自信，这一生选择了“超级困难”的打怪模式、场景各种蜿蜒曲折、荆棘遍布。那些恼人的怪兽，总是阻止我们去向更好的远方。可是能怪谁呢？只能硬着头皮打呗。说不定，打着打着，就掉下来一个惊喜；打着打着，你就到了以前无法企及的地方。

前几个星期，我又专注“打怪”，为了搞定那个小目标，我的神经几乎每一天都是绷紧的，浪费一分钟都觉得是罪恶，恍然回到了上学时期末考前的临时抱佛脚状态。时时刻刻心心念念，脑子不停转，就差不眠不休了。终于完成了的那一瞬间，就像是交了一张满满的答卷走出考场，默默的在心底呐喊——Freedom!

为了犒劳自己，周六一大早驱车上了京西108国道，一路奔走在电影《头文字D》里秋名山那样的弯道上。沿途可见那些红黄褐色绿的植物一朵一朵的在山坡上绽放，像极了害羞的姑娘的脸。高海拔的山顶云雾缭绕，仿似一张棉被，小心呵护这一篇秋意正酣。看着这安静的美好，心里也跟着五彩斑斓起来，累积多天的疲累也被微凉的风消减了。突然觉得，我们的生活，与这蜿蜒的山路何其相似？

原来最快意的不是终于到达自己或别人向往的某种高度，而是在为每个小目标翻山越岭之后，心里那片刻一览众山小的成就感。为了这一刻，所有辛苦的仿佛都值得；有了这一刻，再回头看风景都有了不一样的厚重。

其实，每个人都在磨刀霍霍征服那些苦和累，为的就是攒够路费，让这旅程足够华美足够精彩，让生命的诗和远方从遥不可及，到指日可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