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皎月清风
文/遇见米兰
图/网络
十年生死两茫茫, 不思量,自难忘。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 小轩窗,正梳妆。 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第三最好不相伴,如此便可不相欠。我想,这也许恰是苏轼与王弗一生的真实写照。少年夫妻,恩深意重;年华似水,韶华易逝。他们的相伴是“红袖添香,两情缱绻;情深意笃,恩爱有加;”他们的相欠是“未即富贵,妻已远去;一往情深,哀思至深。
”从“唤鱼池边初相见”的千里姻缘一线牵,到“高中进士满天下”的春风得意马蹄疾,再到意气风发授官职的凤翔千里随君去,他们相伴走过了人生最意气风发的十年。在之后的岁月里,王弗已远去,东坡也在大宋凶恶险急的政治漩涡中一贬再贬,宦海沉浮。你欠我相伴到老的承诺,我欠你无以回报的深情。
01
他们相遇在山灵水秀,人杰地灵的眉州山下,唤鱼池边。此时,他抱着“不欲官宦”的想法避世于山林,途径青神鱼池,恰逢当地颇有名望的王氏邀众人为其取名,“唤鱼”一出,谁与争锋?
这次颇有些“招贤择婿”意味的命名也是他们美好的开始,不管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还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这场相遇都一如初始的阳光——朝气蓬勃而美好。
至和元年,年方十九的苏轼迎娶了二八芳龄的王弗,婚后夫妇二人彼此做伴,谈词作赋,笑语浅浅,此时年少,尚不知愁为何物。婚后二年,苏家父子三人北上应考,他与弟弟高中进士及第,名藻汴京城。文坛泰斗欧阳修对苏轼赞不绝口:“读轼书,不觉出汗。快哉!快哉!老夫当避此人,放出一头地也。可喜!可喜!”仁宗更是大喜过望,连连称其为子孙选中两个太平宰相。然还未施展抱负,家中已生变故。母离去,幸好妻还在身旁,浅浅慰藉,深深相伴。
嘉佑五年,苏家举家抵达汴京,他与弟弟再次高中,官至凤翔府签判,王弗随之。他知道这是仕途生涯的开始,朝气满满,抱君恩、仕天下;造福黎明,流芳百世;他却不知这是她陪伴他的第一段路,也是最后一段路。凤翔虽苦,妻伴其身;杭州秀丽,妻已远去;密州苍凉,梦中犹现;黄州沧桑,相思至深;惠州豁达,至死不忘。
02
凤翔签判期满三年,苏轼携妻回京,升迁令未至,妻子噩耗已来。相伴十年的妻子逝世,苏轼悲痛至“久居场屋,不能诗赋。”辛好遇上了极为赏识他的英宗,准奏“试二论。”此后三年,平日里出口成章、诗如泉涌的才子一再沉默,萧条冷寂。“大象无形,大音希声”,“此时无声胜有声”。
青山松下,岁月静好。苏轼为王弗写下《亡妻王氏墓志铭》,称赞她“君之未嫁,事父母,既嫁,事吾先君、先夫人,皆以谨肃闻”,思念她“见轼读书,则终日不去”,怀念她“不知其能通也”,感激她“子去亲远,不可以不慎”,难忘她“其言多可听,类有识者”。
“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妻子的离去,似乎带走了苏轼的政治运气,也带走了意气风发的抱负。在之后的政坛生涯中,他可谓人人得罪、处处被贬。新党当政,他执意反对,被排挤出局;旧党得势,他耿直进言,又被打击清理,执着于理想与选择的苏轼只得不断被贬,越贬越远。他曾嘲笑陈季常家中有“狮吼”,可当“有识”的夫人逝去后,性情率真、天性豁达的苏轼再也没有了政治警觉性。
“春归去,笑声远,唤起相思,怎能不相思?花开花落愁难解,年少当时,相思愈亦浓。灯半昏,月半明,细想当年,离恨愁难消。床头残梦五更钟,说尽平生,梦回眉州泪。”
03
老来多健忘,唯不忘相思。天下大,别离苦,阴阳更苦。十年来,苏轼辗转各地,唯不见枕边人。是不是没有十年相伴,就不会有如今相思蚀骨?
“十年生死两茫茫”,悼亡诗字字泣血、哀婉缠绵,每每读来,感人肺腑。彼时,中年被贬至密州的苏轼诸事不顺,而他记忆中“小轩窗,正梳妆”的妻子却定格在英年早逝的青春年华,永远不老、不死。
梦中,有她,有他,有举案齐眉的美好岁月,有意气风发的天下抱负,;梦醒后,潸然泪下,悲叹华发早生,记忆中的身影却越发清晰。
“梧桐半死清霜后,头白鸳鸯失伴飞。”哀莫大于心死,昔日相濡以沫、恩爱两不疑;如今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窗内孤灯窗外冷雨,心头残醉镜中白发。
在没有她的岁月里,他请求外放,从杭州到密州到徐州再到湖州,他学着放下,遗忘过去,也遗忘无能为力的朝廷。但终究还是不忍苍生之苦,上书朝廷而批判变法。“乌台诗案”身陷囹圄,大难不死得以出狱,从此便彻底放下。“问汝平生功业,黄州惠州 儋州”。在最后的日子里,他真正做到了“幸对轻风皓月”,三五知己,志趣相投,韵致闲适,自我嘲解。也许,这才是真正的东坡,这才是“合适宜”的东坡。
在贬谪的日子里,身边有闰之慰藉;在流放的日子里,身边有朝云陪伴。那么你呢?不知你安否?
那些年,你承诺相伴一生,我发愿携手白头。如今,你已远去,我已鬓白。如果不能相伴到老,那就相欠一生吧!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今宵剩把银红照,犹恐相逢是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