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初此去,何时当归?”
“你看那桃树,看过三次花儿之后我便回来了……”
为你这句话,我在那桃树下劈了一方石桌,桌上摆着你爱喝的清茶,我日日望着山路那头,盼着那人,白衣道袍。
只是,那棵桃树再也没有抽过新芽,而你,也再也没有回来过。
这山上自你走后就只剩下我和阿一两个人。阿一常年带着面具,说是早些年毁了容貌,伤了喉咙,故而带着面具。阿一他只日日扫山上的落叶,黄昏时候陪我去山头坐上许久。我每日都去后山,坐在你常坐的石头上,看你常看的风景,不知为何,我看见了许多你,练剑的你,挑水的你,摘草药的你……全部,都是你。
我记不得从前的事,是你告诉我,我名未落,是你教我读书习字,教我武功,传我道法,也是你替我梳发,为我裁衣,冬雪满山之际你会带我去山顶看山下的灯火,你说那叫花灯。故而我脑海中所能记着的,全部都是你。只是不知是时间太久,我近来越来越记不大清你的脸,只记得你爱穿一身白衣,其人,气质清冽。
“阿一”我站在后山那片竹林小道尽头处,这里可以看到进山的路。
“子初是不是在山下成亲了?”我知道阿一站在我身后,他总是这样,静静跟着我,看着我,我若出门他总要拿着我那件红色披风,他知晓我若出来,总爱发会儿呆,有时候一发呆就是一下午。
说来那件红色披风,还有个小故事。从前我每日睡前必要子初给我讲个故事才肯乖乖闭眼,子初告诉我,男女若是相爱,就得成亲,成亲就是穿着大红色的衣裙,拜了高堂,结为夫妻,此生不离。我便吵着要同他成亲,他无奈之下只好去山下给我做了那红色披风,说,等我大些,我还太小。
“咳咳,阿一,咳——你说,子初是不是不回来了?”我近来身体一日不如一日,站一会便有些头晕目眩,夜里总会咳嗽许久,带着丝丝血红,子初,你若再不回来,真的要见不到我了,我有一日差阿一下山给我买了大红色的布,我想自己做好一身嫁衣,等我嫁衣做好,你便回来,咱们成亲,可好?
“回去吧,你身子不好。”阿一如老鸦般沙哑孤寂的声音总听得我想哭。
“阿一,明日我想吃桂花糕。”我回过身,看着阿一,笑得温和如初。
“是。”他总爱低着头,弯着腰,恭恭敬敬。
晨曦破开山谷的云岚。
我穿着我的大红嫁衣,坐在那桃花树下,渐渐的,渐渐睡去……
我仿佛看见山谷那头,有人正往我这边而来,是你么,子初……
“阿落,阿落……”
我仿佛听见了来自虚空的呼唤,这声音我并不熟悉,只是这怀抱的温度我太过熟悉,温暖如斯,带着草药的清幽。
“子初,咱…们成……吧……”
子初篇
我捡到她的时候她还小,不过十岁的光景,她坐在一块石头上,问她叫什么,家住哪,她都是茫然的看着我。彼时我还是少将军,因我一时意气用事,大意轻敌,五万将士因我而葬送疆场,虽终是大破敌军,带着剩下的人凯旋而归。我终是留下心结,留书离去。我带着她来到这片山谷,安然度日。
这丫头记忆全无,身体也十分孱弱,因而我教她习武,带她满山谷的跑。她脸上的笑脸倒一日日多了起来。看她含笑,我也十分欢喜。
过了许久,我收到一封秘书,国仇家恨非我所愿,征战沙场也非我所愿,可,那是我的责任。我走之前将这山谷布满重重机关,留下书信,让她等我三年。三年,我安置好所有一切,便回来陪她终老此生。
我是回来了,只是,却是以另一个人的身份。
我没想到出山之后等着我的是重重陷阱,是种种酷刑,污我卖国叛敌,我使出浑身解数,毁了容颜,破了嗓音,终是回到她身边。
只是那时,她神智几乎尽失,如我初次见她一般,我从此扮演起了一个忠仆,只愿悉心照料,让她此生喜乐。
我抱着穿着一身大红嫁衣的她,终是与她十指交握,阿落,子初终于,要和你成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