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作为地地道道的南方人,从小就在热带水果的滋养下长大,单是这点就足以让其他的北方小伙伴羡慕到流口水。
荔枝吃多了上火我是知道的,因为每次从树上摘下来狂吃过后,老妈都会泡一大碗盐水让我们兄妹几人分着喝,说是下火的偏方。至于效果嘛,心理效果比实际效果大些吧,不过总算能在敞开吃之后没喉咙痛也是神奇。
小时候,家里有好几处果园。屋后的那处种着芒果和黄皮。每到芒果快成熟,老爸就会指挥哥哥和姐姐爬上树,用力摇晃,我呢,则兴奋地在地上捡漏,有时候还会不小心被刚刚好掉下来的芒果砸个正着。
后园里有一棵独树一帜的黄皮树,老妈说那是哥哥小时候因好奇用黄皮种子种下的,等我出生的时候黄皮已经结过好几次果子。成串的黄皮果子挂在树上,层层叠叠数不清。由于树长得很高,每次摘果子时都够不到。后来偷偷地将老爸割水稻的镰刀绑在长木棍上,捆结实以后便可以站在树底轻轻松松地把黄皮勾下来。接不住的都砸到地上,拎起一串,底下压坏了好多颗,心中顿时涌起一股要哭的情绪,姐姐见我嘟起嘴赶紧让我抬头往树上看,瞅见树上还有那么多黄灿灿的果子,想哭的心情也就一下子烟消云散。
另一处果园在村里,位置奇怪得很。小时候去爷爷奶奶家会顺道去果园,发现路途远得我都懒得挪动自己的小短腿。后来靠着机灵发现近道,才时不时地跟小伙伴在果园里上窜下跳地尽情撒欢。
最难忘的莫过于因调皮去偷摘人家的水果而被人放狗追,足足绕了村中三圈,直到爬上自家的果树才躲过一劫。
“又大又圆的叫龙眼,又小又圆的叫鱼眼。”这是小时候老爸教我如何分辨同种不同类的龙眼与鱼眼的方法。后来才发现,这俩货晒干就都成了桂圆。不禁感叹形态各异,本以为只是有关系,没想到竟是同穿一条裤子的兄弟。
而作为榴莲的远房亲戚的菠萝蜜,也是有质变的区别。曾经被某些小伙伴误会是长在土里面的菠萝蜜,是时候有必要科普一下。菠萝蜜通常长在树的枝干上,有个别较为别致的,不走寻常路便会长在靠近泥土的位置,等到越发长大,个头就会垂到地面,于是椭圆形状也就变得奇形怪状。
里面的果肉为明黄色的叫“干包”,摸起来吃起来都软塌塌的叫“湿包”。哦,在我家乡的方言里,菠萝蜜的果肉都被称为“一包一包”,至于为什么,我只能说“方言无解”。
2.
接下来要说的是蕉。蕉分为多种,有一种叫香蕉,瘦长型,是如今市面上卖得最广泛的。有一种是芭蕉,矮胖型,多数为自家种植自家吃。而我家种植的芭蕉有两类,一类为粉蕉,吃起来粉粉嫩嫩的,口感特别好。另一类为板蕉,皮厚扁平,酸不拉几。
至于还有叫鸡蕉,小米蕉的我就不一一阐述了。
据说香蕉能缓解抽筋,而芭蕉则有治疗便秘的功效,而小时候的我对此却一无所知,只知道只要“蕉子”一成熟我就可以吧唧吧唧地吃个够饱。不同于市面卖的香蕉,我家的芭蕉园子虽不大,却少说也种了六七棵,所以每年都有吃不完的“蕉子”。那时候,每到蕉熟季节,我总会蹲在一旁看老妈把砍下来的蕉垛子分解成一排排,数量约为五至七根一排。若是芭蕉的数量少,就放在米缸里,插上几根竹立香盖好盖子,过几日便可熟透。若是数量较多则会整垛整垛地放进谷仓,老妈说,这样便可以快点将蕉子催熟。嗯,用这种天然不添加的催熟方式弄出来的芭蕉总是特别好吃。
直到现在我都能清楚地记得,每次芭蕉熟了,老妈会把熟过头的捡出来自己吃掉,然后选几根比较好的留给我们兄妹几个,剩下的放进扁担筐里挑到邻村去卖。年幼的我,总是喜欢屁颠屁颠地跟在妈妈的身后,在没人要买的时候大声叫卖,在有人需要买的时候帮忙收钱。转完之后,若还有剩,老妈便会赏给我吃。生意好了,老妈高兴了,更是会给我买些小零食奖励我。
蕉熟季节一过,老妈就让老爸将坏死的蕉树砍掉,等明年开春枯枝败叶化成肥料又能滋养出新芽。
长大后辗转于各个城市却向来不喜吃蕉子,以为是小时候吃太多所致。前些日子老妈给我留了几根,才发现不是不喜欢,只是不喜欢自家以外的蕉子罢了。
3.
“从前有座山,山上有棵树,树上结满了果子,左拿一个,右拿一个……”
伴随着记忆里这首改得面目全非的歌调,我依旧还能感受得到当时自己漫山遍野飞奔时的愉悦心情,简直比吃到棉花糖还开心。或许那时起,自由自在的念头便在我的心中埋下了根。
准确来说,那是座延绵的山丘,咋一看,所到之处皆是绿油油的一大片。面前的石榴子树绿得跟件军大衣似的,结出来的果子与现在个头很大的番石榴很像,一样青嫩的外皮,只是大小不同,大概是番石榴其中的一个小品种吧。小小个的石榴子里面是粉红色带籽的果囊,一口下去满嘴都是清脆而软糯的香甜,吃完一个还想吃下一个再下下一个。
等到十月秋至,清爽而舒适,那甜甜的青枣一个个悬在枝头,但别致的是,枣树仅此一棵。听老爸说起缘由,才发现那环绕的整片山原居然真的找不出第二棵。
青枣向来有“日吃三枣,长生不老”之说,当年老妈因长期操劳而导致胃穿孔,疗愈之后身体却总是清瘦不减。老爸听村里的老人说青枣可以养胃生津,于是不知从哪搞来一棵青枣幼苗,可长期好生浇灌却总不见开花结果。常言道只要有付出就必定有回报,只是这回回报的过程有些漫长需要等。终于在第三个年头里枣树开花结成果,然而第一次结果的数量有限,加起来还不够手指头多,后来想想,毕竟人家是头胎,能结出个子儿就很不错了。
除了自家地里生长的果子,那五步没人管的范围内必然有好吃的野果子。
小时候总是“捻子捻子”这样叫,却不知如何书写,长大后顺着口音拼出来,本以为会一无所获,却没想到还真被我百科出来。
捻子的学名叫桃金娘,不过本人觉得还是捻子更为亲切些。捻子的形状就像个超级迷你的小水缸,鼓鼓的身子,有几瓣叶片,吃的时候需要把叶片连“缸盖”一起掰开,露出里面深紫色的果嚢,我每次都拿小兜装一大把,走着吃,跳着吃,坐着吃,躺着吃,吃到最后,手,嘴巴和牙齿也都是紫色的,一笑就像个变异的小怪兽。那时候啊,哪有什么偶像包袱,什么形象管理,只要能开心,管他紫的红的黄的绿的,吃不死的就全是值得的。
后来,家中有事需要大笔的金钱,正逢开发商征用土地,我家那山头的用地被征收走,同样的,我们家得到一笔赔款从而得已解决燃眉之急。
从此,那座山就成了我儿时的回忆。储存着我肆意狂奔的身影,还有我和家人的每滴汗水与那不可磨灭的笑语欢颜,而这些都已不会再重现。
小时候与长大后最大的区别就是小时候任性会挨揍,长大了任性只会挨说。所以,我跌跌撞撞地长成了任性的大人。
4.
依稀记得那年夏季,庭院的葡萄藤上出现很多绿色的青虫,长长的一条,看着就恶心。数量多的时候老爸就会用火钳把青虫夹下来,顺手扔给正在院子里闲走的母鸡。我不敢靠近,在门槛边徘徊了许久。突然,一条满身是刺的毛毛虫往我脚边爬来,想起前些时日碰到它的同伴,结果半条胳膊又痒又肿,因此对它们是又怕又恨,全身心地抗拒它的靠近,可它却挑衅般大摇大摆地扭挪过来,一下子什么心理建设都塌了,跳起慌乱的步伐,“pia~”一脚踩死了它。
“都说了让你别过来,别过来,偏不听。真讨厌。”
回归正传,我家这葡萄跟别的葡萄不大一样,是嫁接的品种,极酸,只有熟到透才会有甜味。从发芽到枝繁叶茂地覆盖半个院落,从开花到结成葡萄串,这过程中我一直搬着小板凳在一旁垂涎欲滴地托着腮帮。每天的每天我都在盼望葡萄能成熟,任时间消磨我不多的耐性。终于有天,实在忍不住,趁爸妈不在家爬上拖拉机的后车斗,努力地够到几颗,而那一刻我也尝到了我这辈子的最酸没有之一。
人之将死,树之将亡,天道轮回,无一幸免。大概是营养的流失导致葡萄藤的根部老化,蚂蚁在土里来回地钻进爬出,从前能挖一大袋的蚯蚓如今扒拉个半天也寻不出一条。那些攀蔓在铁丝架上的藤叶开始渐渐的枯萎,终没有生机地与那锈迹斑斑纠缠成一团。
以至于很长的一段时间,站在院子里头看到的天空,都是四四方方的框架所切割出来的。久了,框架便有好几处崩断,不得已就将其拆卸下来。
那片天空依旧是那片天空,翠蓝得让人心醉,俄尔飘来几朵云。
或是觉着院子太空荡荡,老爸将水井旁边的水泥地撬开一个大圆圈,照着圆圈用砖头堆砌,糊上水泥,等完全风干以后再往里倒天然的营养土,插上小树苗。一个季度过完,小树苗越发拔高,时至今日已长成一把巨大的伞,遮荫着树底下时不时将饭盆打翻的小黄狗。
今年回家,刚下过大雨后还有小雨,整个院子湿漉漉,我站在里屋看,眼前那棵“大蘑菇”已经将枝叶往围墙外生长,于是挪步至树底下,那一个紧挨着一个的果子约有拳头般大小,上面还沾有水滴,我舔嘴想吃却被告知还未成熟。
我蔫央央地问,什么时候才有得吃?
回答说,早着呢!
印象里,老爸种的水果有许多品种都是较酸的。年小不懂事,如今才发现,有个嗜酸的老妈就很容易解释得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