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1年,20多年没有回过大陆的余光中思乡情切,在台北厦门街的旧居里写下了《乡愁》。
“一枚小小的邮票”,
“一张窄窄的船票”,
“一方矮矮的坟墓”,
和“一湾浅浅的海峡”
承载这乡愁,被载入大陆的中学课本,影响了一代又一代人,传诵至今。
我们的记忆里,一直住着这样一位细腻且哀愁的诗人。2017年12月14日这位叫余光中的诗人被确认生命停止,享年89岁。当消息简讯从手机蹦出,任谁也要忍不住咯噔一下地难过了。
余光中一生从事诗歌、散文、评论、翻译,自称为自己写作的“四度空间”。由于在他诗与散文的艺术造诣上实在光芒烁烁,所以经常冠于其上的头衔总是“诗人”与“文学家”。
这位艺术上的多栖主义者,经常被忽略也是一名优秀的翻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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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8年,余光中出生于南京,小时候还未入学时,跟着父母往返于南京、泉州、杭州等地。
像大部分父母一样,父亲余超英从‘床前明月光’开始教起,让幼年的余光中懵懂地接触了不少诗词,而后少时余光中循着自己的兴趣主动读了很多古文,包括古典文学和散文等。
12岁时,余父开始教他文言文,大部分都属于‘文以载道’类型,比如《谏太宗十思疏》。而他的舅父则教了许多像《秋风赋》《阿房宫赋》这样具有美感的文章。
在余光中的生命中,文言文的地位是“非常重要”“非常重大”。
这样从小接受古文的熏陶,也影响了余光中后来的翻译观。
2
1950年,余一家迁赴台湾,余光中也从原来的金陵大学(现南京大学)外语系转入台湾大学外文系三年级。
- 毕业后余光中先后任教台湾东吴大学、台湾师范大学、台湾大学、台湾政治大学教授英文。
- 1959年前爱荷华大学取得了艺术硕士学位,回国任教师范大学英语系讲师。
- 1972 年又任台湾政治大学西语系教授兼主任。1974年至1985 年任香港中文大学中文系教授。
- 1985年,任台湾中山大学教授及讲座教授,其中有六年时间兼任文学院院长及外文研究所所长。
在国外进修时,余光中还接触到了摇滚乐,爱上了听音乐诗人鲍勃迪伦的歌。
从中文到外文,从外文到中文。
从本科学生到教授主任,他的经历始终没有离开语言与文学,一直在英文与中文的世界里兜兜转转。
这期间他翻译和编译了不少国外小说和诗歌。
刚毕业的时候,年仅24岁的余光中翻译了海明威的《老人与大海》(余光中译版),在台北市的《大华晚报》上连载。待到1957年出版成书时,即将30岁的余光中在序中不无骄傲地表示,这可说是 The Old Man and the Sea 最早的中译本了。
同年出版的还有《梵高传》,后来又陆陆续续出了他的几本英美诗选和戏剧小说译著。
3
2002年出版的《余光中谈翻译》一书,收录了他的译论散文二十余篇,既谈翻译,也谈现代中文。
余光中极其讨厌译者们“的的不休”、“当当不已”、“被动滥用”、“句法僵化”等问题。
在此书中他提道,翻译需用纯净的中文。
年轻时翻译的《梵高传》二十年后再版时,余光中先生一看,觉得当时翻译的“太西化了”,一口气改了一万余处,他说他要“改回”中文的特色。
他举例:把“事实上”、改回“其实”。他说“事实上”是“食洋不化、不中不西”的中文,中文本来该是“其实”。
又比如中文的“一言难尽,很多人会写成:‘用一句话恐怕是很难说清楚了’”等等,这自然都是“食洋不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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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 年,时隔 53 年,余光中老先生又将早年(1957)的《老人与大海》译本交由译林出版社再次出版。
书名改为了大众熟悉的《老人与海》,作者也改名为海明威,原译为“汉”明威,不过余老先生仍然觉得“汉”更接近原音。
在序言中他坦然承认道,当年才刚从台大毕业,经验不足就敢译此杰作,算是相当自不量力。以如今的水平来衡量,这翻译水平大概只能将将打个70分。
海明威是个阳刚的作家,笔下的老渔夫也是个好斗粗犷的角色。五十多年前的青年余光中译得太文了,用他朋友的话说,他的中译像是白手套,戴在老渔夫的手上。
所以再版之前,82岁的他断断续续修改了两个月,改了一千多处,力求贴近原文风格。
在《老人与海》的序言最后,他写道:
故事结束时,老人不甘放弃,仍然和男孩准备再跨海出征”。
而写这句话的余光中老先生,也在中英的文字海洋里潜行游转了一生,但他的故事终究是结束了。
幸而在去往天堂前,他用笔墨给我们留下了一片千古的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