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人长大了连太阳也大了一样,夏天见不得半点晒,一晒就黑,脸就会过敏,整日待在空调房,出来就要好像要立刻晕倒一样。
小时候,每个假期好像都是清清爽爽的,阳光透着睫毛上的汗珠透出色彩斑斓的夏天。我跟我的妹妹甜甜是外婆家的常驻人口,一到夏天,撒着欢的从外婆家里跑到桃树地里去看桃,桃树上的桃子如熙熙攘攘的人群般挂在枝头,等着爷爷舅舅摘下来,走街串巷的去卖。我最喜欢爬树地尽头的酸桃树,那个时候不会管会不会划破腿,也不担心毛桃会让全身发痒,就可劲的往上爬,跟甜甜一人占据一颗桃树,找一枝粗的结实的杆躺在上面,随手抓一个桃子,撩起裙摆转转擦擦,就往嘴里塞,酸酸甜甜的,那就是我们的夏天。
桃树地算是统称了,我小时候一直觉得这片地就是我的零食王国,什么吃的都在里面,就等着夏天快到,我可以敞开了肚皮吃。平时的桃树地,砖头房子旁边围着葡萄树,葡萄的枝蔓爬到屋顶,形成了一个头顶绿珍珠的纳凉地,阳光透过来星星点点的。葡萄树旁边挨着一棵梨树,孤零零的很高很高,我也没见过它结几个梨子给我吃吃。葡萄架前方,是爷爷的种的旱烟,绿色的,还有芝麻,我永远都分不清这两个植物的区别,就知道树地的右手边有一棵枝繁叶茂硕果累累的我永远也不敢靠近的李子树,据我小舅舅说,李子树下有个蛇窝,一到夏天,总出来溜溜,葡萄架下它是常客。每年外婆家的闲房子里面总有从门缝里透出来小麦的味道,里面夹杂着几竹筐李子熟透成酒红的甜味勾引我开门偷吃,但小姨一直说小孩子多吃李子会发烧的,以至于现在我都不敢多吃。
葡萄树下面是一截苹果树,最下面就是我记忆里三生三世的十亩桃林,树和树之间还种着梨瓜,我好像也没吃到这个,甚是心痛。夏末时节,割小麦,扎成捆后,运到桃树地,爷爷的芝麻熟了后割了,把这片地用石滚滚平滚成场,就像现在的水泥地一样平,最后滚硬滚平滚干之后,把收到麦子解开平放地上,开始打小麦,麦子和麦穗分开后,把麦草一点一点地用叉垒在地头,冬天用来烧炕。我小时候一直想站在麦草堆上,金灿灿的麦草跟席梦思床一样又热又软,我可以一个夏天睡在上面。小麦打完后,场扫干净,摘桃子,我爷爷领着的几个姨跟我两个舅舅把桃子从深处的桃林里一筐一筐抬出来,摆在干净的场上。地下放着麦草,上面铺着桃树叶,上面跟叠罗汉一样整整齐齐的叠着红白相间又大又甜又软的桃子,经常性的毛女子也就是甜甜会坐到桃堆上,哭着不让人卖桃,你知道的,女的总是爱无理取闹,我妹妹小时候把这种特征就发挥的淋漓尽致。一到下午,把桃装上架子车和自行车的桃筐里去隔壁村里叫卖赚钱。
大部分时间,我跟甜甜躺在砖头房里的木头床上睡觉,床挨着的墙上有很多镂空砖头,里面放着各种杂物,有我爷爷爱吃的甜入心脾的糖精,应该是我爷爷喝羊奶泡馍或者喝米汤泡馍放的东西。偶尔还会有几枚硬币,一毛的,我一般都会藏起来,藏的高高的,转身就被甜甜发现抢走了,她小时候很凶,当然现在也是。砖头房里一直都是桃子的味道,还有各种干活的工具,除草的锄头和垒麦草的叉等,睡在里面莫名的有安全感。睡醒之后我俩坐在砖头房外的石凳上,边纳凉,边揪着葡萄架低处的绿葡萄吃,酸的我俩面目狰狞。
我记得以前桃树林深处有只狗是看桃的,有次中午吃完饭,外婆让我们一群孩子去地里看桃,我家三个钉子户和甜甜,开开心心的往地里跑,我太胖,总是最后一个,那个时候张宇最大,个子最高,跑得最快,结果刚跑到地头发现狗跑出来了,应该是挣开链子了,一看见我们,就往过来扑,我还没追上大家就发现他们往回跑,张宇大喊着跑,自己刷一下从我面前跑过去,后面跟着张天和哭成狗的毛女子,我吓的腿软倒在了麦草堆旁边眼泪汪汪,心灰意冷,视死如归。结果,狗跑很快忽视了我,又超过了毛女子和张天,追上了最快的张宇,在她屁股咬了一口后,最后狗被我爷爷抓住,打了一顿,那个时候,我多感恩自己胖的跑不动。
外婆家夏天特别凉,那个时候也没有空调风扇,房子地板也是用砖块铺成的,所以有很土,不管春夏秋冬,每天早起扫地的时候,外婆总是会把洗脸水可均匀的洒在地上,过一会儿用高粱杆做成的扫把扫干净。一到夏天,外婆会让我们一盆水接着一盆水的往房间里面泼,我最爱做这种事了,每次都积极主动,然后扫,砖块把水吸收掉后,又开始泼。红砖清水竹席铺地,敞着前后门,风从珠帘中穿过,摇摇晃晃的吹进趴在地上看少年包青天的我们。中午的时候,外公会用布堵住院子里的一个大大的水泥的跑水口,然后打开水龙头给院子里放满水,我跟毛女子拥有了一个简易的游泳池,学着电视机的人,肚皮挨着水泥地往前游。下午门口会有卖蔬菜的,我特别喜欢吃西红柿和黄瓜,那个时候是可以以物换物的,外公会用桃子或者其他东西给我换一筐西红柿,我一个接一个的吃,那个时候幸福塞得心都装不下,要溢出来了。
今天依旧40度,我从高中就不敢在太阳下跑来跑去了,也没有吃过见过软桃了,甜甜早都上班了,我的姨姨舅舅都有孩子了,砖头房拆了,葡萄架没了,我的桃树地也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