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一个旧友许小姐约在茶座喝茶,她最近刚刚经历了一场爱恋复失恋,穿着一袭黑色连衣裙,清秀的容颜略有憔悴,坐在我对面疲惫地感慨道:“灵魂伴侣好难找啊。碾转这么多年,怎么就遇不到?有些明明感觉是的,最后才发现认错了。”
许小姐大学毕业入职场也已经多年,这些年的爱情故事谈不上多跌宕起伏,只是最终都各种原因无疾而终。这么多年,偶尔聚会,听多了她各种版本,印象最深刻的便是她每次对灵魂伴侣的叹息,这次听得出她也开始陷入迷局而不得其解。
听着她絮絮念叨,我开始问她:你这么多年一直在不停的相亲,不停的邂逅,不停的飞蛾扑火一样扑向那些能点燃你心中烈焰的火苗,如果你的感情这么多年都不尽如你意,是不是有可能你对爱情和对另一半具备灵魂伴侣的概念有点误区呢?
她很错愕,困惑地眨着大眼睛,问:“难道我追求灵魂伴侣有错吗?难道爱不是我们选择婚姻的唯一理由吗?我们这一代人,怎么也不可能和老一辈一样随便找个人凑合吧。不是灵魂伴侣的完美契合,婚姻不是形同行尸走肉吗?”
这些年灵魂伴侣真是个反复被单身朋友提及的词汇。更有个小女友某天和我说:“姐,有个我喜欢的男生在知道我喜欢他后,说以前被女朋友伤害过,这次居然问我,你能做我的灵魂伴侣吗,我怕忘一你成了我女朋友后又离开我,我输不起。”我听后哭笑不得。
想起中学时候看美国电影《西雅图夜未眠》,极度痴迷,喜欢女主角安妮对爱的描述,她说这是一种MAGIC,无法言说的微妙奇迹,类似与灵魂颤动的说辞。他们最后在帝国大厦重逢,他一向淡定的神色里也有无法掩饰的惊喜,因为女主就是他在西雅图偶然见过几面的一见钟情的美丽女子。不少朋友受这部电影蛊惑,在那个网络聊天风行的年代,爱上远方的陌生人,重演了一幕幕类似的爱情电影版本,却很少有完满收场的。隔着屏蔽聊天的时候,彼此交流着情感和心声,感觉彼此是彼此的灵魂伴侣,等真的走进现实世界,大多被现实打碎了一地的幻觉。
当年记得有个女生爱着一个美国华人,对方优秀英俊富有健谈,而她只是个很普通的女孩,觉得他就是她要找的灵魂伴侣。她辛辛苦苦存了一年的家教费用,专门跑去美国,约在帝国大厦相见,后来自然也不了了之。要知道,她不是电影里的安妮,电影里的女主可是个百年难遇的美女呵。面对让她满意如斯的男子,如果要按照既定的电影情节发展,首先也得保证自己的条件有多匹配。
另类创世纪里说上帝创造的人原本是一体,没有女人与男人。因为无所事事让上帝对这种没有意义的生活状态感到担忧,于是把每个人分开两半,一部分为男,一部分为女,传说中一半是自己,一半化成遥不可知的灵魂伴侣,我们来到茫茫人世间终其一生在寻找那丢失的另一半。唯有找到另一半,才能重得圆满。
作为坚定信奉科学精神的人来说,我不相信一个人是一开始就被上帝一分为二的,这个明显无法圆说,我相信人有灵魂的存在,因为这是我们力量的源泉,灵魂让我们摆脱了达尔文主义的纯粹进化论,和动物区别开来,但是往外找寻这个灵魂伴侣确是虚构的概念,我在学习这么多年的心理学后重新去思考这个问题,觉得其实只是一场移情或者来说是内在自我对唯美情爱幻觉的一种投射。
在我看来耗尽心力追寻和期待一个灵魂伴侣,来祈求一份爱的圆满和完整,很多时候也是一场自我催眠。
如果你迷失在自己心念的幻像中,还不如从幻像中醒来,把一心往外奢求寻找的心转为观望内在起伏,不要外出谋求爱,等到幻像消失,你才会体会到心灵的自由,你更容易清晰地看到自己想要什么不要什么。
如果你执迷于此,连上帝之手真的出现都无法帮你指点正确的路径让你走出迷途。所以姑娘们还是别过度执着于灵魂伴侣的美好传说,别逃避对自身的追问和改进,灵魂伴侣即使有人声称找到了,起码是有一方要坚定不移地对自己催眠,来说服自己这就是正确的灵魂伴侣,但是谁知道辛酸悲喜呢?
你只有全心全意地接纳自己,爱着自己,寻回内在的平静和安宁,爱着自己的身体,爱着自己的灵魂,关注它,爱它,滋养它。你的自我丰盈完满,你找到你自己,你就是你的灵魂伴侣。
然后某一天,你感觉到自己突然从混沌中苏醒,你看见灰暗的天空展露了湛蓝的色泽,清风佛过你的面容,每一寸呼吸都开始清心。你练就一颗强大的心,可以活得优雅自在。你从来无需向别人乞求物质或者精神,你坦然通透自在。
突然想起王小波爱恋李银河,他对她写的爱的宣言,爱你如爱生命,让多少文艺姑娘意乱情迷。对这些书籍影像的过度迷恋容易将对爱情的追逐单一规划为对寻找完美的灵魂伴侣的执着。你如果从来没有体验过自我本我超我之间的和谐统一,你从不知道自己的独特和美,你从来没有疼惜过自己,你如何找到自己的灵魂呢,更何况去寻找虚拟中的灵魂伴侣。连伏波娃萨特这样宣称的灵魂伴侣,他们一生都没有一对一的忠诚过身体,也一样有无可避免的层层矛盾。
真正的灵魂伴侣也许只是一则谎言,也许终其一生,我们可能也感受不了这份高山流水的美妙,但是你是否有问过自己,如果你某天能得以遇到你想象里的某个人,你心里恍如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你看见波涛拍打着浪花,岩石撞击着水浪,水花飞溅,在你心间发生轰隆的声响。这个感觉给你惊喜,给你提醒,你确认就是这个人,但是你看见他,他或许根本不关注你。你要你的影子在他眼里驻足,你有相应的分量了吗?
借用吉莉安·弗琳在《消失的爱人》小说里写的:在当今的年代,做一个人极其不易,做一个有血有肉的人,而不是东拼西凑地糅合起一些人格特质,仿佛从没完没了的自动售货机里挑选出种种个性。如果我们所有人都在演戏,那世上就再无灵魂伴侣一说,因为我们并没有真正的灵魂。
唯有在纷纷扰扰的世间找到你自己,相信你的生命终将只因你自己而绽放,这是基于自由意志和独立基础上的最优选择。
愿所有单身的女子都能找到自己,每个人的灵魂伴侣首先都是自己,你就是你自己的归宿,韶光易去,不辜负自己最好的年华。爱情倘若尚未到来,无忧亦无惧,让自己美好,流光溢彩,终会有那个人在转弯处无意地相遇。
(群若,经典短篇专栏作者,首发于公号:经典短篇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