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丁炎清
尘土飞扬——十里长亭
狂风大作,走石飞砂,播土扬尘。
她跟随在奴隶的队伍中,双手被绳索反绑,终日的奔波劳累使她面容憔悴,舌敝唇焦,体力已至极限,可她却依然昂首挺立,气质不减,有苏部族虽已如天际流星般陨落,但她仍要保全公主的尊贵和傲气。
苏墨在她身后,已显疲态,“娟儿,你可挺得住?切勿逞强,伤了身子。”
苏娟咬牙不答,杏眼微睁,目光动处乃是远处的巍峨宫宇,前方,是屠杀她全族的仇人——帝亥的宫殿,那个六十多岁的男人,举兵屠尽她全族,她爹爹,娘亲,兄弟姊妹,全族上下几百口人,均葬身其刀下做了亡魂厉鬼,如今只剩下她这个仅存的公主和身后青梅竹马的侍卫苏墨。
她告诉自己,有苏部落的人,头可断血可流,眼泪却绝不能在敌人面前落下。
苏娟咬着牙,昂首傲向君王殿,继续前进。
锦绣繁华——寿仙宫
苏娘娘被帝亥择中,入了这寿仙宫已两载有余,宫娥们都羡慕如此待罪之身还能得到陛下眷顾,也算是桩美事。有苏部落不肯归顺大周,实乃不赦死罪,帝亥命人整军出击,短短几日便将传说中的勇猛部族整个剿灭干净,乃天佑大周,如今陛下不计前嫌,又纳了罪妇苏娟为妃,三千宠爱独聚其身,实乃是陛下宽攸不究之德。
“小小部落怎比得上这宫廷的锦衣玉食,绫罗绸缎?”
“苏娘娘现今如此受宠,日日与陛下歌舞言欢,共享于飞之好,必是早已回心转意。”
“那是自然,但凡女子,哪一个拒得了天子威仪?现今陛下独宠她一人,位居中宫看来指日可待,你我只需好生伺候,他日也能享有太平富贵。
繁花簇锦——御花园
再见苏墨他已位列人臣,玉带横腰,气派非凡,因是苏妃母家唯一留脉,帝亥对其格外仰重,每每委以重任,加官晋爵,以求苏妃欢心。
一日,苏墨奉旨拿本进内廷给君王参详,途经御花园见苏妃于七巧亭中正笑颜大展逗弄小鸟玩乐,顿时感上心头,叩拜后起身待娘娘问话。
苏娟屏退左右,泣曰,“当日你劝我委身于陛下,今日又来寻我,是为何故?”
苏墨答道,“那时寄人篱下,保你性命最为要紧,现陛下对你我戒心已消,你我何不乘此良机,互诉衷肠,再续良缘?”
苏娟本已杏眼含泪,听闻他言,却又破涕而笑,朱唇轻启,说着如此这般那般,只听得那苏墨笑不拢嘴,连连点头应允。
苏娟目送苏墨离去,眉锁春山,将颈中水晶吊坠紧紧握住。
把酒言欢将命送——馨庆宫
是夜子时,月明星稀。
苏墨独自来了这馨庆宫与苏娟幽会,只见宫内仅留一名侍卫守护,并无其余他人,却银烛轻晃,如有万般风情,正喜上眉梢,孰不料正殿之上斜坐一人,待他看清,已吓得魂不附体,魄落九霄,有诗为证:
星月殿上君王坐,珠帘高卷幔帐落。
沉檀袅袅喷金炉,兰麝氤氲笼宝扇。
“大胆!馨庆宫乃禁闼之地,卿乃外臣,擅进内廷,不尊国法,该当何罪?!”帝亥一见是他,怒斥道。
苏墨早已吓得张口结舌,战战兢兢伏在地上不敢吱声。
“陛下请暂息雷霆,是臣妾命苏将军漏夜前来。”话音刚落,苏娟便从内殿中翩步而来,手捧精巧食案,食案上葡萄、美酒、夜光杯,皆乃君王素日最爱之物,苏娟纤手执起一枚葡萄便轻轻往帝亥嘴里送去,又垂眼嫣然一笑,直看得帝亥神魂飘荡。
“噢?漏夜前来所为何事?”
“臣妾承蒙陛下错爱,日日侍奉陛下左右,却早已苦思不得什么新鲜玩意儿来为陛下除忧解乏,昨个儿忆起昔日曾在故里,和苏将军一起起歌舞剑,侥幸赢得父王谬赞,今日有劳苏将军陪臣妾共舞一曲,以博陛下欢心。”
“美人所言甚妙!”帝亥欣喜不已。
“请苏将军暂且坐下饮此琼浆,酒后舞剑,更显其味。”说罢,又亲自为帝亥将酒满上,眼神却直往那苏墨身上飘,直惹得他欲火焚烧,意乱情迷。
酒后三巡,苏娟媚眼如丝,对与苏墨说,“苏将军自是不能携兵器入这内廷,如何使得了剑?”
苏墨醉眼眸斜,已有几分醉意,见苏娟对他频频抛以媚眼,心念,“陛下酒量不佳,何不乘机将陛下放倒,也是成全我和苏娘娘。”便转头对门口侍卫喝道,“你且将兵器借予我舞剑,并退到殿外守候。”
侍卫叩问陛下,苏娟拽了拽帝亥袖口,帝亥笑着点头,“准。”
“臣妾谢过陛下,请陛下再满饮此杯,安坐龙榻尽情欣赏。”说完,便独自下了舞池。
只见她腰枝袅娜,歌韵轻柔,好似轻云岭上摇风,嫩柳池塘拂水。手上一株开得盛好的牡丹随舞灵动,粉脸若桃蕊,媚眼含秋波,此绝妙之色真可谓是名花倾国两相欢,常使君王带笑看。
而那苏墨也是年少英伟,一把普通的青铜剑却被他舞得飒飒生风,招式变幻莫测,姿势干净利落,两人一刚一柔,一阴一阳,配合得相互辉映,直看得帝亥击节赞叹,拍手叫好。
一曲终了,半轮新月已悬空,幔帐后帝亥陛下早已醉卧在榻,没了声响,苏墨见四下无人,陛下又不省人事,便拉过苏娟之手,欲往内殿行那颠鸾倒凤之事。
苏娟微一摆手,又满面春风道,“请苏哥哥再饮一杯。”
苏墨不疑,接过酒盏一饮而尽道,“娟妹,自你入宫以来,我日日朝思暮想,寝食俱废,悔恨晚矣。”
“呵呵,若不是苏将军向帝亥荐我美貌,他又怎会独留我一人苟活于世?若不是你做了这大周的内应,他又怎会饶你不死还加官晋爵?”苏娟见着滴酒不剩的空杯,咯咯笑道,“离开故乡两年,苏墨哥哥连鸠毒的味道也闻不出了么?”
“什么?…这酒里…有毒!…!”霎那之间苏墨只觉胸口疼痛难忍。面色紫涨,眼角,鼻孔渐渐渗出鲜血来,“鸠毒?”
“不错,这鸠毒我日夜藏于水晶吊坠之中,本应在帝亥屠我部族时,就该以死明我清白之志,可是我不甘!”苏娟怒视苏墨,又道,“是你,当年若不是你背信弃义,暗自在井水中下了鸠毒,引了这大周悍匪入我有苏部落,凭我族的实力怎会如此轻易就兵败如山倒?你日日享尽荣华,我却日日心头滴血,国恨家仇,今日于你一起算尽!”
“你,你怎会知道?”苏墨面如死灰。
“父王临死之前,执手告诉我部落之中定有大周内应,要我小心提防,切勿草率行事,丢了性命。我才忍辱偷生至今时今日,我早已对你有所怀疑,而那帝亥老贼几杯黄汤下肚,便吐了真相,怎会有假?我父王千算万算,竟没料到是你这匹夫害他至此,真是日防夜防,肘腋难防。”
“饶了我,娟妹饶命!”只见那苏墨嘴角双耳又齐齐渗出血来,双眼已无神彩,呻吟声越来越低,显然命不久矣。
“我全族人待你不薄,你何故凶残至此?待你命归黄泉,再与全族上下百口人一一告罪吧!”话音刚落,那苏墨便倒于地上一动不动,七窍流血,一命呜呼。
苏娟冷笑几声,立刻夺过其手上的青铜剑,往熟睡中的帝亥走去,她早已将嗜睡之药洒入帝亥酒杯之中,今日此景,她已推演百次,斟酌细节,一一推敲,君王酒量如何,苏墨性情如何,她皆已考虑得滴水不漏,做了个万全准备。
苏娟眼中含泪,恨意纵生,想大周陛下不行仁义之礼,使得天下荒荒,黎民倒悬,又嗜杀成性,残暴无仁,屠她全族,实在可恶。她屏住呼吸,双手紧握剑柄,当下决断,一剑狠狠刺入帝亥左边胸口,帝亥当场毙命,大仇终于得报,她又将青铜剑塞回苏墨手中,伪装成苏墨持剑弑君,后畏罪服毒而死的假相。
她必须想好两全的办法,她还不能死,有苏部落如今只剩她一人,她答应过父王,必须替全族人好好活着。有些人,只为自己而活,而有些人却生来就为了家族而活。尊荣越显,责任越重,自古便是如此。
待一切收拾妥贴,苏娟不疾不徐坐于地上,顿时哭得梨花带雨,朝门口大喊,“来人!快来人那!逆臣贼子弑君了,快救陛下!”
……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