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草屋的门口,父子两人不声不响地坐在熄灭了的火堆前。
屋里,儿子的年轻媳妇而布迪亚由于临产的阵痛晕倒在地,从她的嘴里不时的发出撕心裂肺的声音,使得父子俩直捂胸口。
这是一个冬天的夜晚,大自然一片寂静,整个村子沉于黑暗之中。
特苏说:“看来没有救了,我们奔忙了一整天,你进去看看吧。”
马托生气的说:“要死为什么不快点死去?看了又有什么用?”
“她那么挣扎(手脚折腾的样子),我看不下去。”
这是皮匠种姓的一个家庭,在村子里名声不佳。特苏干一天的活要休息三天,马托懒到干半小时的活要抽一小时的烟,所以他们哪儿也找不到活干。
只要家里还有一把米,他们就发誓不干活,但他们饿了几顿肚子时,克苏就爬到树上砍些树枝,马托拿到市场上去卖。
只要有几个钱在手里,他们就悠哉悠哉地到处闲逛。
村子里的活并不少,对勤劳的人来说要干的活很多。
但是人们除非满足于两个人能干一个人的活的时候,是不会叫他们的。
如果两个人要出家修行,那不需要清规戒律来磨练他们的执着和耐性。
因为这是他们的天性。他们过着一种奇特的生活,家里除了几件陶器之外,别无财物,他们穿着仅能遮丑的破布烂片过日子,完全摆脱了世俗之累。
欠人家一身债,挨人家的骂,遭人家的打,但没有任何烦恼,尽管他们穷的完全还不起债,但是人们还是多多少少借一点给他们。
在收豌豆和土豆的季节里,他们从别人的田里偷来豌豆和土豆在火上烤来吃,或者拔几根甘蔗晚上啃。
特苏过了60年这种无固定收入的生活,而马托不愧为他的儿子,正在赴他的后尘,而且使他声名更显赫。
父子两人这时正坐在火堆的前面,烤着从别人田里扒来的土豆,特苏的妻子死的很早,马扎去年才结了婚,自从媳妇上门,她对这个家庭的生活秩序进行了整顿。
他给人磨面或割草后,张罗一两斤面粉来填这两个不要脸的家伙的肚皮,她来了之后,这两个人更懒更贪图舒服了,而且还摆起架子来了。
有人来叫他们干活,他们一开口就要双倍的工钱。
现在媳妇由于生产的阵痛快要死了,而他们两人也许正在等她死后好舒舒服服的睡觉呢。
特苏取出土豆一面剥着皮一面说,“你进去看看看是什么情况,不会是其他什么,只是女鬼作怪罢,可这儿的巫师出口就要一个卢比。”
马托生怕他一进屋特苏会把大部分土豆吃光。他说:“我进去感到害怕。”
“有什么害怕的不是有我在这里吗?”
“那你进去看看吧。”
“我的妻子死的时候,我三天没有离开她的身边,我进去,她不感到难为情么,现在看她光着的身子,她肯定是顾不得身子了,一看到我,她的手脚都不能自由的动弹了。”
“我在想,要是有了孩子,那该怎么办?现在家里生姜、红糖、油什么也没有。”
“都会有的,老天爷会给的。那些现在一个子儿也不给的人,明天就会叫我们去给我们钱的。我有过两个孩子,家里什么也没有,可老天爷不管怎么样总还是让我度过了难关。”
在这样一个社会里,成天辛勤劳动的人的情况,也比他们的情况好不了多少的时候,而比起农民来,利用农民的弱点谋取私利的,要富裕的多的时候,产生他们这样的想法并不是奇怪的事。
我们说,特苏比起农民来要有头脑得多,所以他不和没有头脑的农民搞在一起,而加入到那些狡猾而又可鄙的二流子的行列里。
当然他没有能耐采用二流子的手段和策略,所以当他的那一伙中其他的人成了村里的头人或村长时,而他却受到全村人的非仪,可是令他感到欣慰的是,即便他的处境很糟,可他至少不必像农民那样拼命的干活,而别人也无法占他的便宜。
两人取出滚烫滚烫土豆的吃着,从昨天起就什么也没有下肚了。他们等不及稍微凉一点后再吃,有几次他们的舌头都烫着了,土豆剥皮或外面的部分似乎不是太烫,但是用牙齿一咬里面的部分,却把舌头、上颚和喉咙都烫了。
把那像火炭一样的东西含在嘴里,还不如让它尽快的进到肚子里更好些,那里有足够使它冷却的东西。
所以两人很快地吞咽着,虽然这样匆匆忙忙的吞咽时,他们的眼中都流出了眼泪。
特苏记起了以前参加过塔古尔的迎亲队的事,那是20年前的事了。
那次宴请中他得到的满足使他终身难忘,而今天他依然记忆犹新,他说那一顿盛宴使人忘不了,自那以后再也没有享用过那样的饱餐了。
女方让所有的人都吃饱了油炸甜饼,让所有的人不论老少都吃足了油炸甜饼。
甜饼是用真正的酥油炸的。
酱菜,凉拌杂菜,三种干菜,一种多汁的菜肴,还有酸奶,糖果和点心。
现在我怎么能说清那盛宴中尝到的滋味呢,没有任何限制,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吃多少就吃多少,大家开怀吃呀吃呀,吃得连水也喝不下去了,可是上菜上饭的人还是照旧往你的盘里不断的放上圆圆的热乎乎的美味的馅饼。
人们一再拒绝说,“不要了,不要了,”
用手捂住了盘,可是仍然给你放上去,等大家漱了口接着又上了槟榔。
可是我哪里还记得吃槟榔?站都站不起来了,后来我很快在我的毛毯上躺下了,那位塔古尔就是这么慷慨!
马托内心像是尝到了这些东西的美味似的说:“现在没有人举行这样的盛宴了,”
“现在谁还这样招待人?那是另一个时代,现在人们都考虑节约,结婚也不花钱,丧葬也不花钱,问他从穷人那里搜刮来的东西往哪里放呢?收集时不少,花销时就想到少花了。”
“你大约吃了20来个油炸甜品吧?”
“岂止吃20个,我能吃50个!我大约不会少于50个,那时我多壮,你连我的一半也没有。”
两人吃完土豆后又喝了水,就在火堆前裹着被子两膝靠胸入睡了,就像两条大蟒盘在那里一样。
而布迪亚仍然在那里呻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