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过年了,几个朋友约了一起吃个饭,各自带上家人,在一家海鲜自助餐厅里聚齐。自助餐你知道的,吃多吃少一个价,于是大家充分发挥了战斗力,一边聊一边吃,很快三个小时过去了,大家吃得很高兴。
后果是,接下来两天肠胃就闹情绪了,它们表示那天在自助餐厅加班了,用力过猛,现在需要休息。
呃,到底是赔了还是赚了?
让我们用经济学的视角来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通常我们去饭馆吃饭的时候,我们的决策过程是在点菜时发生的,这时候还没付钱呢,付多少钱取决于你点什么菜。这时我们的决策是多维度的,价钱是一个维度,口味是一个维度,荤素搭配、营养均衡是一个维度,自家体质是一个维度,这些都需要综合起来考量。
当我们进入自助餐厅的时候,故事就变了。吃啥这个决策是在面对食物时发生的,这时候你已经付完钱了,付出的钱叫做“沉没成本”,因为即便你一口不吃,这钱也拿不回来的。
按说在这种情况下,钱的问题就应当排除在决策之外了,您只需考虑口味啊,搭配啊,营养啊,体质啊等因素。可是实际上,价钱反而变成了决策的最重要的因素,我们的大脑已经自动设定了一个目标,我要把这钱吃回来。我交了100块钱,大闸蟹20块一个,我吃到第5个就保本了,再吃羊肉串我就赚了,而且赚得越多,大脑越兴奋。本来权重差不多的几个决策维度,现在价格维度凸显,压制了其他维度,多维决策简化成了一维决策。
这些计算大部分是在潜意识里发生的。
如果这个时候有人采访您,为啥选大闸蟹而不选小米粥呢?您肯定不会拿钱说事,您更可能说,我最喜欢吃大闸蟹了。
您没有说谎,您确实是因为喜欢大闸蟹才选择的,只不过此刻您的口味评价标准偏向了更贵的大闸蟹,而在点菜用餐的情境下,你的偏好没有这么强烈。设想一下点菜的情境,您不大可能一次点5只大闸蟹,您更愿意每次点1只,想吃下次再来。这说明,您有关口味这部分的评价标准已经被价格这个主导维度“污染”了。但是您的意识可不会接受赤裸裸的“只吃贵的,不吃对的。”所以浮现到意识里的还是基于口味的决策,只是这个决策逻辑的外包装没变,里头夹带了价格因素了。
我这么说是有科学依据的。心理学家做过实验,同一种葡萄酒,标注不同的价格,让被试品尝,然后汇报哪种口味好。当然被试不知道这是同一种酒,结果你肯定猜到了,贵的更好喝。味道是我们大脑制造出来的感觉,大脑计算味道的时候,不光从舌尖采集数据,还参考了大脑里已有的或其他感官通道传来的信息,比如价格,品牌,包装等等。
不光是食物的味道被价格“污染”了,其他评价维度也一样摆脱不了价格的渗透,比如均衡营养。你已经吃了三只大闸蟹了,您觉得还能吃一个,按照营养均衡的原则,您应当搭配点儿主食和蔬菜,可是这时候您的计算公式被偷偷换掉了,原来是按每餐计算均衡营养的,现在您是按每天甚至每周来计算了,这顿多吃点儿大闸蟹,下一顿喝粥配上拍黄瓜,于是心理就平衡了,所以此刻您还是坚信,就算吃了5只大闸蟹,营养还是均衡的。
瞧,自助餐就有这么大的魔力,为啥呢?因为自助餐的饭钱是沉没成本。为啥沉没成本会让我们变得非理性?因为我们大脑中有一个机制,叫做损失厌恶。
假设您买了一支股票,不幸股价下跌了,您会不会有补仓的冲动,因为这样可以拉低平均成本。可是如果您此前没有买这支股票,大概率您是不会买的,这就是沉没成本+损失厌恶的共同影响。
像自助餐这样的陷阱,生活中随处可见。行为经济学家把这种特定情境下人类奇怪的行为模式叫做可预测的非理性。
当某个决策维度凸显并且伴随着损失厌恶时,自助餐陷阱就会发生。它绑架了我们的理性,让我们只看当下不看长远,只看局部不看整体。
“面子”也是一种沉没成本,而且是一种莫名其妙的沉没成本,因为它是我们头脑虚构出来的,因害怕丢面子而导致智商下降,我想每个人都经历过。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过去的一切经历,都是沉没成本。英雄总是死在过去的成功里。
怎么办呢?简单说就是放下喽,可做起来真不容易。不过“放下”是可以练习的,下次再遇到重要决策的时候,想象一夜北风起,把所有的过去都吹走了,您会怎么选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