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12-08

                              玥尘

日渐西移,我看看四周幽邃催促驴加快了步子。沿着田埂走,要直穿一片松林。针似的叶,不祥的恐惧埋在了枯黄针叶堆里,林里有大大小小坟,坟边有点点新鲜的血迹。我们快速穿过,冲到了田埂上,沿着田埂走,田里农忙的人稀稀拉拉的,埋头锄地的人表情焦惧。走到了石板路上,路旁是沿路层叠着基底大大小小的石块,上层是涂上白灰的土墙屋舍。静。空的阶道。

“我们在这落脚?”我侧头问身旁的八千里,他神情犹疑了瞬,点了点头。

继续往里走了小段,见有葱叠的翠竹从院墙里探出,在白墙上晕出片片影。

我走到这屋门前,敲了敲木门,“嘎吱”门开了,门缝开,着绛色衫的妇人白皙的脸露出,见我们也没说话,手拉住门一侧,神色戒备。

“卿卿”醇厚亲昵的声音从路的那头传来,走来一个中年男子,头戴东坡巾,着深蓝纱袍,方方正正的脸上剑眉朗目,正气里又融进了书生气,他把妇人望着,妇人拉着门的手放了下来,欣悦地开门,想把中年男子迎进门,我看向八千里,他懒趴趴地靠在马上像堆软塌塌的湿泥,对能不能有避风遮雨的住处不甚在意,白外袍也遮掩不住他沤臭了的麻木的味道。按下冒起的火气,对中年男子表明想在此借宿一晚的来意。

“天色渐晚,就让这两位兄台进屋吧。”那位中年男子沉吟了会,“在下姓姚,在村里学堂教书”他应允了,对我们说。

吃着饭,我却还想着路过看到的旧坟新血,不安的疑惑冒到嗓子口又被塞进的菜压下,一个不小心,疑问还是蹦了出来。姚学究目光闪了闪,说最近村子里兴起了传闻,据说阴,王二仙被派遣到阴间镇守,要得各信徒奉银钱贡品,有鲜血的坟头就是他二人的催促,要快缴纳贡品,不然会有灾祸将临在村庄人上,一开始也很多人不信这个邪,可是有个不信邪的壮汉,起夜的时候,窗前白影连闪而过,在黝黑的夜里幽然起声:“钱还是命?”一连三天。

那个壮汉脸色乌青地在坟地上供上银钱,才得以安眠。

得了解,我不愿多管闲事,没有深问,吃完了饭。

“家里逼仄,只余一间空房,两位兄台今晚就安寝在此吧”姚学究领这我们到了侧屋的一个厢房,走了。

夜。

飒飒风起。滴答,滴答。

有液体打在地上的声响,沁凉的寒气里缕缕甜腻腥味。

我睁开眼,八千里敏锐地起身,拉开床褥,轻轻探步到窗前。

“咔吱”窗像被风推开,有红光从那条缝里渗进来,一点一点在浮在暗中飘动,红光背后映出白色身影,一点一点挪动。定睛看,青葱窈窕身型,着白亵衣裤,走在外廊边,半阖眼,提着盏红纱灯。

“癔症?”我悄声问八千里。“应该是。”他沉着脸。

傍晚吃饭时,姚学究苦笑着和我们说,自家生养的小娘子,不知怎的害上了癔症,晚上常常自己跑出房门又跑回房,嘱咐三四遍说,要是看到不用管她。

如水凉月,红灯白影有冷而不寒的意味,诡艳融着夜色引起战栗的兴奋,我只是盯着她,目光灼灼。这小娘子好像被目光惊醒,自己绕了回去,“咔吱”进了门,我和八千里就躺下了。

晨。

风过回廊。

我们背这行装往外走,决定不告而别。晃眼,前边木柱旁倚着个二八少女,脸色是常年不见光的苍白,看身形是昨晚姚小娘子。“姚系日”雨滴打到青板,不清脆却带着自然律动的声音,她开口说。我楞了一下。“奴家名为姚系日。”她看我,像只小雀扑棱着翅想要往外飞,却看被院里围得只有四块的天,不知飞去哪。胆怯而孤勇。我点点头又摇摇头和她擦身过了,她似乎一直盯着我,雨滴似乎变成了瓢瓜大雨。我没回头,也知道不幽深的回廊是否会困住一个女子的一生,她今天知道了春色如许,可我没能力许她春色,外边风不冷,只是她经不起,我也无意背负。

我终于又踏上了我该走的行程。

快到了吗?幽静丛林无言,快到了吧?我却感到山转了一个弯又一个弯,要把我的头拧晕过去。“就是这”八千里指着那两间茅草屋舍。

周围空旷,只是草,树,草,树。茫茫山林只是空空和苍苍。我想象中我的目的地该有祥霭?有金殿?有青鸟?寻到了?缥缈的抓不住的绮梦,绕在心头的求不得。

突然发现茅屋旁山壁上有着藤萝摇缀的洞,我靠近,隐隐听见人声,再俯身贴耳,过洞的风似乎带来了醇厚的声音和一股胭脂香,声音和香味近了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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