肚子变大

2015 年 7 月，麻豆出生，举家欢喜，我和大猴子完全沉浸在前所未有的幸福中。

大猴子不喜欢太闹腾，也不喜欢挤在拥挤的队伍中做任何事情，四十二天之后的体检，为了避免排队，大猴子没有去生孩子的医院检查，而是在社区的小医院做了一次 B 超，B 超没有显示任何异常。

快乐的时光总是转瞬即逝，产假很快结束。大猴子不得不按部就班去工作。

新生儿的母亲很辛苦，每天晚上提心吊胆地守着儿子，生怕压着。麻豆还算体贴，夜里饿了很少哭闹，总是不停地翻腾。麻豆和大猴子之间被一种神秘而默契的力量牵挂着，麻豆只要有一点动静，大猴子马上就会清醒。

大猴子比较懒，不愿意起床，侧过身，把乳头放进麻豆嘴里，让麻豆饱餐一顿，然后，麻豆心满意足地睡着了，大猴子则因此而失眠，有时，三、四点钟尚不能入睡。

幸好，大猴子早上九点才上班，可以再睡一会。

有一天，大猴子在更衣室换工装，一位同事好奇地问：狮子，你的肚子怎么这么大了？

大猴子开玩笑似的说：刚生完孩子，婆婆照顾得比较好，可能吃得比较多，最近胖了。

一直以来，大猴子比较瘦，饭量虽然跟我差不多，只是无论怎么吃，都不会长肉。但她有一双胖嘟嘟的手，这也是她最为自豪的地方，她总是喜欢说，手胖的人有福气。

的确，虽然工作辛苦点，我们的生活还算小康，感情也比较和睦。

我喜欢握着大猴子肉感而细腻的手，甚至睡觉的时候都会搂着，将她的一只手搂在胸前，生怕被别人抢走。

或许只有这样，我才能睡得踏实，睡得更加香甜。因为我属于老丑挫的男人，不经过一翻努力，再没有点物质基础，追到一个美丽姑娘非常费劲。而大猴子偏偏被我追到了，还从不计较我的穷与形象，这让我非常感激。

有时，我会在睡梦中情不自禁地笑，有这么漂亮的女人陪在身边，而且心甘情愿地跟着我，我发自内心地感到幸福。甚至在睡梦中都会流露出来。

因为这件事，大猴子总是挖苦我，说我没出息、没有见识。

有一天晚上，大猴子将我的手放在她肚子上问：老曹，你摸摸，我的肚子是不是大了很多？很多人都说我胖了。这两天，我也感觉很奇怪，裤子的腰好像小了，我得使劲吸着肚子，才能扎上腰带。

我认真摸了一下大猴子的肚子，并没有感觉出什么变化，下床对着镜子照了照，好像有点鼓，但用肉眼看不出来。

如果那时就去医院检查，或许不是这样的结局。

现实生活中，我们奔波忙碌着，只为赚取更多的钱，只为更好的生活着，谁还有时间和精力关注身体的微妙变化？能忍则忍，能拖就拖延。

我们这么年轻，谁会往不了的方面想？而且那时，只是肚子不明显的大而已，没有其它任何症状。

也许小时候穷怕了，在普通人心里，医院是个高档消费场所，没有什么严重的症状，根本不愿意往医院里跑，毕竟，作为普通人，挣点钱不容易，况且，我们还年轻，会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发生？

有人把年轻当作炫耀的资本，但年轻常常会有更大的危机潜伏，隐藏得很深，不易察觉。

后来，我们的做法更为可笑，大猴子居然以为自己怀孕了，让我去买试孕纸。虽然有点可疑，我对大猴子言听计从，她的想法与指示，我从来没有违背过。

我并不是一个怕老婆的人，只是相互尊重。夫妻之间相互尊重与呵护是最重要的。同样，我的想法与决定，大猴子也会全力支持。

爱情需要建立在相互信任与彼此支持的基础之上，没有谁委曲求全于谁。既然大猴子怀疑自己怀孕了，我居然相信了。

在去药房的路上，我还天真、无耻地想象：如果真的怀孕了，就生下来，与麻豆作个伴，是姑娘更好，如果是个男孩，我们也能养得起。以我们现有的经济条件，养两个娃应该没有太大的压力。

当我买回试孕纸，试了一次又一次，都显示未孕。

老曹，你是不是故意买的质量差的，让我检查不出来，然后生米煮成熟饭，非再生一个不可？

我还真没有那个心机，不过是一句玩笑。然后，我又跑到医院买了几个最贵的。检验的结果，依然是未孕。

要不咱们去医院检查一下？

不用，可能真的胖了。

医院人满为患，做一次简单检查，要排很长的队，浪费一天时间。不是万不得已，忍无可忍，我们坚决不去医院。因为始终相信我们的身体很好，即使小病小痒，吃点药，完全可以抵抗过去。

人在幸福与得意之时，总不相信可怕的事情会发生，总是被忽略的小事酿成大祸。

肚子疼

随后，生活似乎恢复了平静，一个问题却越来越越严重。

每次吃饭的时候，大猴子总会提醒：老曹，你吃慢点，等等我，别把好吃的都吃光了。

后来，我渐渐放慢速度，越来越慢，大猴子还嫌我吃饭的速度太快。从前，大猴子能吃整个馒头还要多一些，现在，吃不到一个就感觉饱了。

怎么回事？吃得越少，却越来越胖，而且，肉都长在肚子上。

对于这一明显的症状，我都没有放在心上，只是上网查了一些资料，最终也没有查出什么所以然。初步怀疑消化不好，多吃一些软质的饭菜，应该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后来，这件事情又不了了之。

突然有一天晚上，大猴子说肚子疼，让我帮她揉一揉。揉了一会，便不疼了。接下来的几天，大猴子经常说肚子疼，而且以晚上居多。

母亲催我们去医院检查，但没有去，只是肚子疼而已，熬过去，可能就好了。

时间久了，晚上肚子疼的时候，大猴子不好意思吵醒我，因为她觉得我第二天还要上班，不想影响我睡觉。大猴子总是自己忍着，或者换个姿势、或者自己再揉一揉，毕竟那种疼是一阵一阵的，过了那一阵，便不疼了。

过了那一阵，似乎就觉得平安无事了。这是一个人最大的惰性。

当我得知大猴子强忍疼痛，而且持续很长时间还没有好，居然不告诉，我有点气愤，为什么不告诉我？工作再忙，也不能耽误去医院检查！

大猴子却不以为然，她觉得小题大做。我不喜欢大猴子的这种做法，不听劝，总是以自己的方式处理问题，还老说我胆小怕事。

大猴子说，她咨询过之前生过孩子的同事，生完孩子，肚子疼是正常的事，不用太在意，过一段时间就好了。

疾病说来就来，不幸说到就到，人哪有那么脆弱？毕竟，那是低概率事件，况且，我们还这么年轻。

不光是大猴子，有时我也讳疾忌医，花钱是小事，因为我们两个人都有保险，可以报销，再说，治疗这种小病小痛的，也花不了几个钱。我们只是不喜欢排队，怕麻烦，担心浪费时间。

还有一次，大猴子突然发高烧，我要求大猴子吃药，大猴子却说，现在是哺乳期，不能吃药，会影响奶水的质量，必须物理降温。

大猴子一向坚持自己的主张，喝了很多水，盖上厚厚的被子，出了一身汗，到了晚上，高烧居然退了。

有时候，我很佩服大猴子，视为心中的偶像。

对一个在城市里努力打拼的人来说，时间才是最宝贵的，谁让我们还有房贷、还要养娃？

当我们将眼光与精力只关注眼前的自己时，悲剧已经开始侵袭。但是，自那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一切又恢复了正常。

我们真够淡定，对自己漠不关心，完全不负责任，对不寻常的现象不闻不问，直到有一天，大猴子刷牙的时候，突然咳出褐色的东西，后来，经常咳出这种东西，我们依然没有重视。

或许因为春节即将来临，大猴子忙着给客户送礼，我在置办一些年货。这是麻豆来到这个世上的第一个春节，我们格外重视，想过得开心、丰盛一些。便把所有不好的顾虑完全抛在九霄云外，就这样，我们以最幸福的方式，陪麻豆一起度过了春节。

那是我们仨在一起最开心的一个春节。

不吉利的梦与臆想

春节刚过，大猴子说，她经常做梦，而且都是一些不太好的梦。

我的爷爷和奶奶在九十年代就去逝了。大猴子说，她梦见了他们，他们还喊大猴子回家。

我有点害怕。我曾经一点都不相信梦，那不过是自己的胡思乱想而已。但有一件事转变了我的看法，而且刻骨铭心。

那时，我刚大学毕业，在一个破旧的出租屋里，做了一个梦，梦见我的牙齿掉了。曾经听人说过，这是一个不吉祥的梦，梦见牙齿脱落，家中肯定会有人去逝。

梦醒之后，我忐忑不安，马上给家里打了一个电话，果然，姥姥刚刚去逝。

自那以后，我开始相信不详的梦，当大猴子告诉我这个梦时，我感到惴惴不安，因为大猴子也是相信梦的人，而且，一直以来，大猴子的预感都很强烈，并且准确。

那几日，奇怪的事情接连不断，大猴子重复做着相似的梦，不是梦见已故的爷爷奶奶，就是梦见姥姥姥爷，大猴子有时会梦中惊醒，我当然立刻跟着爬起来。

老曹，你说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无缘无故地做这些梦？咱们都在外地，没有办法回老家上坟，这是我们做的不到位的地方，老曹，你买些纸钱去烧一烧吧，然后拜一拜。

这么多年一直在外地，清明、十月一、春节，都很少回家上坟，不应该如此忘本，自己生活好了点，更应该缅怀列祖列宗。

那一次，我买了很多纸钱，找了一块干净的地方，烧了，而且真诚磕了几个头，希望列祖列宗原谅我之前的过错，从今以后，一定多烧些纸钱，带去问候。

我拜的很真诚，向爷爷奶奶诉说这几年的艰辛，希望他们可以理解，也希望他们在天之灵，可以保护我们一家三口。

想到自己的经历，我哭了，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情不自禁地哭。

尽管我一直不相信鬼神，但发生在大猴子身上，宁可信其有。

说来也奇怪，那几日上班，我心神不定，或许因为春节刚过，还没有进入状态？

有时，我会有头晕的感觉。

长期以后，我是精神状态不是太好。高中时，喜欢写小说，而且非常自负，总觉得自己的作品是最伟大的，还因此得了妄想症，时时刻刻都在想，中国第一个去斯德哥尔摩去领取诺贝尔奖的那个人肯定是我，我还为自己设计了一套礼服。

好不容易混进大学，还是专科，没想到妄想症更加强烈，因为一段爱情失败了，我开始精神恍惚，再也无法集中精力正常学习，导致好几门功课都挂了科，不是倒数第一就是倒数第二。

大三那年，有一次专升本的机会，我想离开原来的城市，也为了证明自己，我不比别人差，于是，我开始发奋图强，只用了两个月的时间，完成复习，考上了本科。

就这样，我独自来到烟台，新的生活已经开始，妄想症却没有因此而甩掉。或许大学期间用脑过度，工作以后，我同样无法集中精力完成一件事，或者集中精力做某件事情超过两个小时，就会感到疲惫不堪。

尤其过了三十岁，这种状态越来越严重，甚至无法集中精力超过一个小时！

或许，真的老了？

最近几天，突然有一种强烈的意识，我会不会就要死了？

过劳死？或者突然猝死？

我感觉自己疲劳过度，或者精神压力太大，本想再工作几年，就不那么拼了，找个相对安逸的工作，花更多时间陪陪孩子与老婆，不能把全部奉献给工作，还要经营好家庭，让家充满温暖。

毕竟，家，才是生活的全部，而工作，永远没有终点。

我在想，如果我死了，老婆与儿子怎么办，父母谁来照顾？在上有老，下有小的年纪，我不能死，我才三十来岁。不知为何突然有这种想法，关于死的念头，一直充斥于脑海，任凭怎样努力，都挥之不去。

十分烦恼，我甚至无法控制自己的思想，时时刻刻都在想关于死亡的事。春节刚过，就想这么晦气的事情，我的心理是不是病了？

我一直不相信我的心理有问题，但我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想。

或许，追求到了尽头？

生完孩子，完成传宗接代的光荣使命，我就可以撒手人间，不问世事？可我真的舍不得大猴子与麻豆，为什么突然会有这种想法？

有时，想法真的很可恶，甚至有点变态。理智告诉我，这不是真实的想法，我十分厌恶这种想法，但这种想法确实在我内心产生了，莫非真的有一种神秘的力量控制着我的灵魂？

我还更无耻的想过，虽然这种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如果现在死的不是我，而是大猴子，我是不是可以彻底解脱，获得更大的自由？

从哪里解脱，获得怎么的自由？我不得而知，但跟大猴子在一起，她没有限制我的自由，为何还会有这种想法？

我百思不得其解，而且非常矛盾。这不是真实的想法，却是从我内心产生的。

我很困惑，甚至在卫生间里狠狠抽了自己几个嘴巴，但也无法摒弃这种想法。我始终认为我的头脑非常清醒。

在有限的认知中，我无法解释这种变态的思想，我的童年，我的青春期，我们的恋爱，我们的婚姻状况都很健康并和谐。

我迷惑不解。

但我曾听说过灵魂附体的灵异事件，莫非，我也被什么东西附在身上？有一段时间，每次睡醒觉的瞬间，我浑身动弹不得，想喊喊不出来，整个身体不受自己控制，好像被某个生物或者灵魂劫持了，只有仅存的一点意识清醒着。

我们在这个世界算不上善良的人，但从没有冒犯过神灵、朋友或者陌生的人，为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会附体在我们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