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上掉下的“疯女人”

她是被我“捡”回来的。

她跟我吵架,我就会一副凶神恶煞的表情,恶狠狠地跟她说。“你就是我捡回来的,我不高兴了,就会把你给扔掉。”

她就会穿着我宽大的T恤嘟着嘴走到我跟前,双手交叉于胸前,眼睫毛像一轮弯月悄悄升上树梢,转而一副楚楚可怜模样,纤细的双手像两只猫爪,在眼部下细揉。“我就是被你从外面捡回来的野猫,你就行行好,留我一宿,明天我一大早就出去流浪,好嘛。”我一阵鸡皮疙瘩,答应让她留一宿。可那只猫第二天赖着不走,在屋子里喵了一宿又一宿。连衣服都是我帮她洗的,要是被我那多嘴的老妈知道,非得修理我不可。在我老妈看来,给女人洗衣服的男人就是没出息的。好吧,她儿子我,就是没出息。

千万别误会,M不是我的女朋友,我也不是她的男闺蜜,M就是一只懒猫,认识一个月十七天的陌生女人。我既不知道她的过去,也不知道她的现在,就连姓名,也只是知道一个代号。反正我不小心把她“捡”回家,她一个不留神就住在我家,霸占我的主卧,让我睡沙发上。好在我单身,要不早就被女朋友给甩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47天,没有发生一点故事,鬼才信。

好吧,我不争辩。把她“捡”回家那个晚上,我就后悔了。我信以为真在那个晚上能够和她发生一夜情,那样后面的47天孤男寡女相处也说得过去,可问题是,M那晚醉死过去了,我没有奸尸的习惯。反正是过了苦逼的一个晚上。

那天晚上下着淅淅沥沥的雨,我躲在一棵树下打车,突然不知从树后哪里杀出一个人影,踉跄几步到我跟前,把我当做一棵树,搀扶着树,狂吐不已,吐得我皮鞋都是污秽物,吐完了,她一把勾住我脖子,大半天才哈出一口气,反应过来她扶着的是一个人。

“大叔,需要服务吗?”呛人的酒气扑面而来。

“服务”两字让我荷尔蒙瞬间膨胀起来,可还没等我犹豫完回答,她就已经瘫睡在我身上,斜睨一旁颇有几分姿色的她,吊带裙,虽然酕醄大醉,面容姣好,着实让人很容易想入非非。可那时候雨瞬间磅礴,淋成了落汤鸡,把邪念都给淋湿了,只好拦下一辆出租车,把她“捡”回家。

回到家,自然是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到家后,她又吐了一阵子,光折腾那吐的一堆污秽物就让我吃不消,早早把她“收拾”干净,就把她扔到床上,自己卷着铺盖睡客厅。

她很漂亮,身材很好,怎么就从事那“勾当”行业?弄不明白。好在她遇到了我这么善良的,要不晚上就得免费让人睡了一把。抱着龌蹉的想法,缓缓入睡。

第二天醒来,她睡眼惺忪地走到我面前,披头散发,光滑的肩膀露出黑色的bra带,惊悚却惊艳。她说。“我住你家吧!”那是她跟我说的第一句话,好像我跟她很熟似得。没等我回答,她就回到我房间继续睡觉。我在厨房里愣了大半天,才反应过来,走到房间门口,敲了门。“喂”,敲了老半天,她才从门缝里探出个脑袋,“大叔,我不叫喂,我叫M。”她那样说,我只能傻愣在原地,想好的话竟然忘记说。她关了门,然后又开了半条缝隙,谈个脑袋说。“大叔,你有事吗?没有事,你就不要站在门口打扰我睡觉。”我愣了半天,冒出那么一句话来。“你是马杀鸡吗?”她边摔门边嚷了句。“滚。”她那样说,我就放心多了,我可不想带个小姐回家过夜。然后被警察给抓了。

以为下班后回到家里就不会再看见她,没想到进到屋里闻到了饭菜香。她喧宾夺主。居然把自己当做家里的主人,做好了饭菜、洗好了衣服等我回家。看着那满桌的美味佳肴,刚刚路上想到把她赶出家门的念头一下子荡然无存。

她跟我说,她没地方住,要在我家里住上一段时间。

她还说,她不会影响到我的生活的,只要我找到女朋友,她就立马搬走,哪怕是流落街头也不影响我。她嘴巴跟机关枪似的嘀咕个不停,容不得我插上一句话,我很郁闷,甚至有些恐慌,这个来历不明的女子,她是怎么知道我目前是单身的。也许从家里的布局就能够猜出个八九不离十吧。

她最后说,她会给我做饭,抵房租。

她那样说,我也无话可说,更何况她做的饭菜合我胃口,面对婀娜的美女,我如果拒绝,岂不是显得虚伪了。

可后面慢慢相处,我就后悔了。她简直就是一个疯女人,做什么事都要看她心情。心情不好,饭也不做,衣服也不洗,我只能吃泡面。有时候会歇斯底里地莫名抓狂,来大姨妈的时候更是情绪波动很大,神经质,损我、诋毁我,说从来没有见过像我那么丑的大叔,难怪我找不到老婆。开始我不知道她是个疯婆子,她那样诋毁我,我就生气,两人险些大打出手,吃我的,住我的,还要辱骂我的长相,我就不信那个邪。没有想到她一气之下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三天不出门,险些报警110求助。

打那以后我就处处让着她,她也有可爱的时候,有一回她把我惹毛了,我说了她几句,她就离家出走,一天没有回家,在第二天我去上班的路上,她穿着一身cosplay装扮出现在我面前,向我认错。说实话,人与人之间相处是很微妙的。就拿我跟她,虽然平生素昧相识,可相处久了,哪怕是一个多月,那种感觉就特别好,平时耍耍嘴皮子,等真正吵架了她离家出走了,竟然满脑子都是她,屋子里、凳子上,房间里的每个角落都有她的身影。

M是个让人捉摸不透的女人。我跟她说,你飘逸的长发确实很美。结果她第二天就跑去把长发给剪短了。她常常跟我耍嘴皮说,“我跟你说哦,你可不要爱上我啊!”我当时的反应是,像你那样的疯婆子满大街都是。可她有时候却缠着让我跟她聊天,有时候莫名其妙地问我,“有没有想她?”

她每隔一段时间就会送我一样东西。过去了一个多月,她送的东西就占据了我生活的全部,甚至连心里装得满满的都是她。那时候我才明白,自己其实没有想过把她从家里赶走。所以,家里催着我相亲,我也是敷衍了事。有那么个她,陪伴着我,也是蛮好。虽然那是很自私的想法,因为我压根就没有想过我们两个的未来。

可是有一天,我背着她相亲被她撞见了,她把我拉回家。

“疯了吧,你。”

“你混蛋。”

“疯女人,我相亲关你屁事,你又不是我的谁谁,别忘了,你是我捡回来的,我不高兴了,就会把你扔掉。”

没想到她噙着泪水说。“王八蛋”,然后摔门而出。我没有去追。可我知道,我把她伤害到了。

我们总喜欢把秘密装在心里,殊不知我们常常会摔倒在路上,一个不小心,秘密就倾倒出来。

我一直很想追问她,当初就不怕我是个坏人,乘虚而入?

我当然知道答案,从一开始我就觉得她眼熟,至于是我第几个相亲对象就记不清了。

犹豫了片刻,我就从家里冲了出去,一定要追赶上她。然后跟她说。

如果可以再捡,我想再次捡到你,捡到你,就是捡到了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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