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里的一束光

每当夜幕降临时,我喜欢一个人漫步在夜的世界里,感知苍茫的天穹,寻找夜幕上的点点繁星。我觉得自己就是夜的影子,也是夜的灵魂。我喜欢陶醉在夜的世界里,追寻着黑夜里的光芒。从来不需要想起,永远也不会忘记。自己在青春成长中体验到的甜蜜和忧愁,体验到爱的美好和珍贵。它们就像黑夜里的一束光,一直温暖着我的生命,永远驻在我的心里。

我们的接触,纯属偶然。班里调换座位,他做了我的同桌。我当时并没有感到高兴或郁闷,就像花几十元买了个日用品一样,是一种平淡无奇的感觉。我那时只专心于自己的学习成绩,成天想的是如何超过别人,成为班级第一。对周围的同学并不那么熟悉和关注,我没有过分熟悉的人和亲密的朋友。学习累了,就抬起头,看着窗外那几棵白杨树发呆。

有一天,他问我要橡皮。我是个不重视小节的人,头也不抬,就随手拿起自己粉红色香橡皮递给了他。过了几天,他悄悄地拉了一下我的衣襟,拿出一本书,《物理解题指南》。我一看,兴奋地差点叫了出来,这正是我这一段一直在找的一本书。跑遍了街上大大小小的书店和书摊,每次都失望而归。

八十年代初期,可不是现在,参考书到处都是,泛滥成灾。那个年代,一本参考书对一个优秀生来说可是奇珍异宝。拥有它,就是拥有别人没有的资源。翻一翻,做几道题,学习几种新解法,新思路,成绩立马就超过别人,领先班级。我按住兴奋的心跳,轻声地问到,可以借我用几天吗?他笑了笑,把书送到了我的手上。我抬起头来,认真地审视他。

他的脸部皮肤很白,眼睛大大的,眼仁黄黄的,微微笑着,很专注地望着我,充满着青春期男孩的那种活力,身上很自然的散发着温温的光束。我的心突然感知到一种莫名的快乐和温暖,就像天边猛然飞来了一只彩球,投放在我单调而孤寂的生活中,毫无征兆地引发了一系列的慌乱,改变了我原有的生活秩序。

我单调的生活突然有了色彩,以往平静的心荡起了微波。每次我走进教室的时候,他一定会比我先到,坐在座位上,眼睛里含着微笑,远远地望着我。我能感知到他的微笑里含着一束温暖的光,也报以微笑,很快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点个头,就开始了一天忙碌的学习生活。

那一学期,我不知道为什么,有了很多欣喜,改变了许多。自从父亲去世后,我的心,孤寂寂地,把全部的精力用于学习和竞争中,心灵的窗户渐渐地封闭了,每天都是独来独往。他带着阳光走进我的生活,一点一点地驱散掉我心中的阴暗。不知不觉中,我学会了惦记一个人,惦记他会微笑的眼睛,惦记他浓浓的眉毛。

有一天,我一个人散步,突然悟到,他就是我的光,能给我温暖和力量的光,我高兴地知道了他的作用。当然,我也能感知到他的快乐和努力。不知道是为了赶上我,还是为了他自己,他比以前更努力了,几乎把自己的全部精力投入到学习中去。每天都是第一个到教室,不停地背书,不停地做题。

八十年代初,刚刚改革开放,人们的思想还被许多极左的观念所束缚。那个年代男女同学的公开来往是被家长和老师绝对禁止的。我们不敢公开来往,就偷偷地传纸条,交流思想。悄悄地品尝我们心中最早的一份圣洁的情怀,静静地快乐着。那种感觉羞涩、隐秘,不知所措,让人欲罢不能,欲说不得,甚至有些野性,原始,让人充满了力量。这就是与生俱来的生命的力量,就是人对美好事物的一种原始驱动。

快乐是那样的短暂,美好转瞬即逝。三年级的那一年,他突然转学走了。我觉得失魂落魄,就像一个人在黑暗中行走,突然失去了灯塔的光束,淹没在无尽的黑夜里,失掉了安全感和控制力,被孤独和恐惧完全占有了。我又重新被打回原形,一个人独来独往,沉浸在一个寂寞的世界里,忙忙碌碌地学习和生活着。

有一天,我突然收到一封信,是他寄来的。信中告诉我,由于家庭的变故,他只好转学了,在另外一个学校学习,让我把我们考试的卷子等学习资料给他寄过去。就这样,我们开始相互写信,谈彼此的生活与学习。我寄给他的大多是学习资料,他给我的是满满的欣赏和毫不吝啬的赞誉。我至今还记得那些影响我生活的金句:你是一个纯洁的姑娘,你的心象金子一样闪光,你是我们班最优秀的人,你才华横溢,你满腹经纶,你将来的成就一定会超过我们班所有的人……

孤独中,我养成了一个人沉思冥想的习惯,想他给我的评价,想当下的自己,想未来自己成功的辉煌。

通信中,我们互相追随着,让彼此更加优秀。我买了许多书,不停地阅读,要提升自己,成为那个优秀的她。我每天坚持写反省日记,做读书笔记,要让自己变得更强,更厉害。那一年,我变化确实很大,心里充满了阳光,从父亲去世的阴影中成功地走了出来,对未来充满着憧憬。我深知,他就是黑暗中的一束光,照亮了我的生活,让我收获了满满的自信和力量。

再后来,我们毕业了,我上了大学,参加了工作,他招工到外省很远的一个城市。那时候,太年轻,不知道彼此的珍贵,也没有现在发达的信息传输,就渐渐地失掉了联系,错过了彼此。可是,他的微笑,他那专注而又真挚的目光,永远地留在我意识的深处,如一池春水浇灌着我心中柔软的花花草草,开出一朵又一朵满含着自信和爱恋的花儿。

多少年来,走过生活的风风雨雨,多少次,跌入命运的低谷,多少回,哭泣在无助的黑夜里,就是这曾经的微笑,含着爱的温度,凝结成黑夜中的一束光,支撑着我,在沉默中等待,等待生命的奇迹;在无言中耕耘,耕耘岁月的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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