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处遁形》
一
“我去不去江宜市任职还不一定，你们居然就捷足先登，不请自来。这叫我以后，真要去了江宜上任，还怎么开展工作啊？”
面对不速之客，冒然登门“拜访”的行为，曹胜大感意外，心里甚为不满。
“早晚的事，早晚的事！您屈尊来江宜任职，是我市人民的幸运。说明省委领导慧眼识才，任人唯贤；顺民心、得民意，众望所归啊，全市人民正翘首以盼，翘首以盼……”
来访者是曹胜儿子曹莽的同学的父亲马卿，现任江宜市公安局经侦支队副支队长。他那警犬一般灵敏的嗅觉，让他捕捉到：曹胜可能荣升本市任职的信息。他兴奋异常，“有枣没枣，先打三杆子再说”，便先人一步，专程到未来副市长兼公安局长曹胜的老家“拜访”，以期与领导早日搭上关系。
”不要听到风就是雨，不要信谣传谣嘛。省委的任命不是还没下来吗？你们哪那么消息’灵通‘？八字还没一撇，连我自己心里都还没数呢！哪个告诉你：我就一定要去江宜任职啊？”
毕竞，伸手不打“送礼人”，曹胜生气也就做个姿态而已。他热情接待了马卿后，便叫妻子代为送客。
见怪不怪，国情就是这样。记得有一个段子，是这样写的：
说一老汉，多次住进医院，病还是老毛病。单位、邻居、朋友见惯不惊，每次住院都没有几个人来看望他的，很是落寞。
可这次不一样，让他有了某种不祥的预感。住院才几天，单位的领导、同事，邻居、朋友，甚至有些过去从不来往的人也来了。大家都是大包小包的拿着鲜花、水果、营养品进了病房，说着同样的安慰话。连医院的领导也亲自过来问长问短，医护人员从未有过的热情周到，更使他惶恐不安。
他喃喃自语道：”看来这回是真的不行了！”看望他的人愈是宽慰他，心里愈是惴惴不安……
次日，在外地工作，整年很难回家的儿子也都赶了过来，事情不是明摆着的吗？
他拉着儿的手，绝望地问：“儿啊，你老实告诉我，爸还有多少日子？”
儿子俯下身，轻轻说：“爸，你说什么呢？没事的。院长都说了，你身体无大碍，住几天就可以出院回家了。”
他情绪更糟，不能自抑：“儿啊，你不要再骗我了！这么多人来看我，你那么忙都专程赶回来了，我一定是大限到了，活不了几天了吧！”
儿子笑了笑，俯在他耳边轻轻地说：“爸，我调回本市当市委书记了。”
”妈的个巴子，我还以为老子要死了呢！”老汉怒而大笑。
瞧瞧，国情就是这样，谁不想早点与领导搭上关系啊？
被访者曹胜，男，49岁。现任临湖县委书记。他是正宗地道的“秘书帮”出身，少年得志。
记得20多年前，刚刚大学毕业才三年的曹胜，才高八斗而又谦虚谨慎，工作努力，志存高远，25岁就已升任，县一中的语文组组长。
“王校长，省委周省长的秘书，突患急性阑尾炎住院了。可周省长在全县科以上干部大会上的讲话稿还没完成呢。县里的笔杆子写了改、改了写，反复几次都没通过。县长书记急得象热锅上的蚂蚁，如何是好？昨天，陈县长交待我：‘周省长这次下来，主要是调研教育系统改革工作的，索性你们教育局组个班子，把周省长的讲话稿弄出来，提交县办讨论吧‘，县长这话可为难死我了，时间紧、任务重啊。老王：我看过你们一中曹老师的论文，不仅文笔好，政策理论水平也高，不如把这个光荣任务就交给他吧？”
县教育局张局长，满头大汗，一口气把此行的任务，对王校长讲了个透。
两天后，曹老师顺利交差。周省长对讲话稿的文采和理论水平大加赞赏！并要求面见撰写者本人。从此，曹胜的人生，就来了个天翻地覆的蜕变。
次年，曹胜调任省政府秘书。此后数年，随着周副省长，升任省长、省委副书记、书记、部委首长……他也一路升迁：省府二秘、一秘、省委二秘、一秘、秘书一处副处长……40岁不到，就下放到基层“锻炼”，任临湖县委书记。
二
“老领导，即便什么也不说，大家也都知道我是您的人。自从您离开省里后，小人得志，谁还会想起我呀？您瞧，我下放县里任书记都7年了，省里领导怕是早就把我忘记了吧……”
曹胜来到他的周老领导家里，抱怨道。
“小曹啊，这个嘛，啊，一朝君子一朝臣嘛。啊？这个嘛，啊，首先是你自己要调整好心态，二是要多向现任领导汇报工作，汇报思想。我嘛，啊，老啰，退休赋闲，颐养天年。也不便过多地干预他们的工作。这样吧，啊，省里主要领导呀，很快就要进京参加’两会‘，如果他们眼里还有我，就会来我家坐坐。到时候呀，啊，我再把你的事顺便提提吧，成不成就看你造化了，啊……”
“还是老领导关心我！您就是我曹胜的再生父母！您的大恩大德，我曹胜铭刻在心、没齿难忘！可惜我现在位卑言轻，无以为报啊！将来我要是有机会主政一方呀，老领导您就来我这里安享晚年吧……”
走出老领导的家门，曹胜窃喜，基本把自己对职务上的不满，得体适当地表达清楚了。
三
很快，“两会”结束了。曹胜接到通知：明天到省委组织部，参加任前谈话。他知道，这是老领导的影响力，在为自己发挥着余威。
“曹书记：省委决定任命你到江宜市任职政府副市长兼公安局长，说明领导对你的德才表现，和在县委书记任上的工作成绩是肯定的。这是组织上对你的充分信任。希望你在新的工作岗位，加强理论学习、提高政治站位，继续努力、勤政廉政，服务人民……”
省委常委、组织部长，代表组织上与曹胜谈话。
“是，是，首先感谢领导的关怀和组织上的信任，我坚决服从省委决定……”
曹胜难抑内心的激动，对组织上的提拔重用自是感激涕零。
”具体要求有以下几点：
一是要讲政治，自觉与组织上保持高度一致；二是江宜的政治生态复杂，你去了既要坚持原则，又要搞好团结；三是江宜市的治安混乱，黑恶势力猖獗、黄毒泛滥，其背后的保护伞，势力不可小觑。你作为副市长兼公安局长，要以此为突破口，营造清新的政治生态，还百姓以安宁，提高人民群众的获得感、安全感……”
“苟利江宜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我一定牢记省委省政府领导的教诲，鞠躬尽瘁，忘我工作，廉洁自律……”
曹胜引用林则徐的诗句，并巧妙地把“国家”改成“江宜”，向领导表达忠心与决心。
“本月底以前，完成各项工作交接，下月初，我就送你去江宜报到，你现在就去组织处开介绍信吧”
“好的好的，一切遵从领导安排，谢谢部长，谢谢部长！”
曹胜千恩万谢，走出组织部的大门。不知是惊是喜，还是紧张过度，西服里的衬衣都湿透了……
来江宜报到后的当天晚上，曹胜就到市委雷书记的宿舍，登门拜访。
四
雷书记与曹胜可谓源远流长：他在给周副省长当秘书时，雷就是省委书记的大秘！工作上素有交集。书记是领导中的“班长”，大秘就是秘书们的“班长”。现在，两人又来到江宜一起共事：于曹，有了一位“大哥”式的领导；于雷，则多了一位“小弟”式的助手。
他来到雷书记的宿舍，一名武警女战士正在为其捏肩捶背。书记示意女战士进里屋回壁。两人相视一笑，会心相拥：”早就盼你来了，我向省委多次建议，终于把你这尊大神招入帐下，以后多有仰仗，还望你大力支持啊！”
“书记客气，书记客气！万分感谢书记提携！今后，还请书记多批评，多帮助，多指导啊！”
雷书记为什么住的是宿舍？因为他也是省里的下派干部，家属都在省城。他独自住在市武警支队大院里。这是孙支队长，从安全角度考虑的刻意安排。
“雷书记，您还是住到我支队大院里去吧？我们那里，一是环境幽避，闹中取静，利于您思考大政方针；二是军事管理区，戒备森严，人员构成单纯，利于您居家和进出安全……”
待雷书记默许同意后，孙支立即把招待所的一层楼，划作书记专门用房。紧接着大兴土木，重新装修，配备24小时的警卫，和生活服务员……为了避人耳目，还专门在大院的后围墙打开一个缺口，修建了专用通道。并把一块”WJ……8”的军牌，挂在雷书记的车上……
如今，这种做法并不鲜见。一是地方上的领导，总爱往“军”字旁边靠，显得威风凛凛，特有面子；二是军队一方，在经费保障等方面有求于地方大员。特别是面临转业的孙支，刚好与雷书记也是同乡。为了照顾好掌握军转安置大权的雷书记，孙支可是煞费苦心。他谨小慎微，谨言慎行，满脸堆笑，卑躬屈膝。两人见面时，孙支腰都直不起来……还坚定地认为：”这一切都是应该的，值当的”。须知，雷书记掌握着自己的政治前途啊。这也是为自己明年的转业安置，打下一个漂亮的伏笔。
果不其然，投桃报李。次年转业，孙支如期收到了令人羡慕的回报。
“孙支啊：不管到哪个单位，一把手肯定不行，没这个先例嘛。我看这样吧，你索性去市公安局，任常务副局长，高配正处。局长是副市长兼任，常务就是事实上的一把手，你看满意不？”
“满意满意，雷书记的恩情我永世难忘，谢谢书记！谢谢书记！”
按军转现行安置政策，孙支哪有不满意的理由啊？正团安排正处级常务副局长，几乎是平级安排。这在军转安置史上，也是绝无仅有的啊！”
五
“你单位的消防安全，存在重大安全隐患！特别是灭火器材不符国家强制性标准，经我队检验不合格，这是整改通知书，请签收吧。”
面对消防部门的多次检查不通过，看着一沓“消防整改通知书”，”豪门夜总会”的胡经理，头昏脑涨，一愁莫展。灭火器换了几批了，还是通不过。
检查人员发话了：“胡经理，我们这是给你最后一次整改通知，希望你们予以重视。一是在这期间万一发生什么意外，责任自负；二是下周我们再来检查，如果还通不过，将对贵单位处以三十万以下罚款”
说完，检查组一行扬长而去。
就在下楼拐角处，胡经理机灵地拽住最后一名检查组成员，悄悄塞过去一只信封：
“请兄弟指条明路，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合格通过？”
“你去海民消防器材经营部购买所需灭火器材，不便多说，照此办理即可”
他给胡经理使了个眼神，便迅速转身，追检查组去了。
过了一周，消防检查组再次光临。胡经理象孙子样的发烟陪笑，最后顺利通过消防检查，全部合格。
蹊跷！神奇！胡经理无奈地摇摇头，一脸苦笑：“忍了吧，娱乐行业，掐死你就象踩死一只蚂蚁！人家一句话，叫你活就活，叫你死就死，随时可以罚你个倾家荡产，随时可以叫你停业整顿、关门取缔……”
久而久之，胡经理也终于知道了这其中的奥秘：原来，这个“海民消防器材经营部”系原武警支队长、现任市公安局常务副局长孙局长的小舅子的公司。各派出所、消防队在组织消防检查时，或明或暗，只认“海民”二字……
“娘希匹，什么世道！”胡经理学着老蒋，暴了一句粗口。
六
曹胜到任后，大刀阔斧，改革创新。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这第一把”火”，就烧在公安队伍自己身上，迎得了全市上下的满堂喝彩！他在人大会上承诺：“打铁还须自身硬，我们一定要直面问题，以壮士断腕的勇气，把公安队伍打造成讲政治、讲正气，忠于党，忠于人民的铁军”
经市委批准，首先公布了全市公安机关机构改革的总体方案：核心内容是：中层以下干部全员“下岗”，再重新竞争优选。依照岗位要求，自愿报名；然后经过资格审查、民主推荐、班子讨论、组织考察、党委决定、公示任命的程序，选拔领导干部，健全组织机构。
“大家喝好啊，明天投票时，还望高抬贵手，敬请各位兄弟，为我投下您保贵的一票，来来来，请大家举杯，我先干为敬啊……”
陈才是城西派出所的警长。按规定，他有资格竞争派出所所长、教导员一级岗位。为了提高在民主推荐中的得票，他逐个单位请客。把所有具备投票资格的相关人员请出，轮番敬酒……
其中，也有瞧不起此人的，也有不买帐的……“什么东西？官迷一个！老子酒照喝，票——不投！”
任平也是其中最有力的竞争者之一。他德才兼备，业绩突出。但性格高冷，不善交际。
在第二轮基层投票中，任平不出所料地胜出。
“我只管做好自己的本质工作，职务安排那是组织上考虑的事。请客送礼？那多难为情！鄙夷不屑！靠这种手段，即使弄过官位，那也不是冲你的能力和贡献提拔的。如果真是那样，将是我一生的耻辱！”
任平对官场上的“潜规则”，“义愤填膺，大义凛然”。
“干好工作是一种能力，亲近领导也是一种能力，二者结合，相得益彰不就更完美了吗？”
所长善意提醒任平顺应形势，紧跟大流：该跑还得跑，该送还得送……
任平对此嗤之以鼻，对投票人和领导，连一个电话、一条短信都没有。
结果出来了，任平在第三轮的市局领导（1票加权10票）和分局领导（1票加权6票）的投票中，意料之外而又意料之中地，落选出局了！
经过严格的组织程序，集中批量任命的数百名中层干部走马上任了。
“人家为了竞争上位，把房子都卖了。你倒好，没卖房，还置换了一套更大的房子。就这样，你还想上位进爵？”
同事们调侃任平，一针见血！任平不予争辨，一笑而过。他仍旧默默工作，无怨无悔。
特别拍案惊奇的是陈才，第一轮投票就出局了，最后居然神使鬼差地，被任命为海河派出所所长。
还有任平的同所同事黄新，尤其出奇。他的提拔重用，彻底打破了任人唯贤的标准底线。
“小黄：晚上8点来所里加班办案啊”，治安警长任平，招乎正要下班的黄新。
“老大，晚上8点的加班办案，我就请假不来了，你加完班到凤凰大酒店，不管多晚，我都在那等你，记得啊，不见不散……”
就是这样一个整日无心工作，游手好闲，吃喝玩乐，歌舞升平的公子哥儿。居然神力相助，与陈才搭档，当上了派出所的教导员。令基层民警大跌眼镜，一片哗然。
据此，在局里上下，对本次机构改革、干部选配莫衷一是，猜测传言，议论纷纷……
七
“报告！”
“请进。”
“爸！”
“曹莽？你怎么来了？”
曹胜见到门口的儿子，一身崭新笔挺的警常服，英俊帅气，青春飞扬。他在心里由衷地感叹：“年轻真好呀！”
“快进来，坐，坐”
曹胜让儿子坐定，从小冰箱里拿出一听可乐丢过去：
“跟爸说说，你身上这身警服是怎么回事？”
“爸，我三年前就入警了，现在调到你们局，刚到政治部办完报到手续。这不，马不停蹄就跑来拜见你这位副市长兼公安局长了吗？请您指示”
说完，曹莽从沙发上“嗖”的一声站了起来，立正，敬礼！
“坐吧坐吧，你少给我嬉皮笑脸的，你入警、调动的事，我怎么全然不知啊？”
“人家就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嘛”
曹莽分明还是一个孩子。
”唉，累死我了，爸你先让我歇一会，还是让政治部张科长跟你说吧。张科长，你进来吧。”
曹莽对门口吼了一声，张科长推门而入。
“曹市长，是这样，曹莽在临湖县公安局刑警队工作三年了，出类拔萃，业绩突出，跟据我局经侦支队的人才计划，就把公子引进到我局工作，您看具体岗位怎么安排？”
“是这样啊，你们事先也不向我汇报。这是要批评你们的地方。同时，我也要感谢你们对犬子的关怀和厚爱，谢谢了！”
“领导你谢我干啥，公子的人事档案整理审阅和调动手续等工作，都是经侦支队马卿副支队长，哦，对不起，是马支队长亲手经办的，跑了不少路，费了不少心，要谢也是谢他吧？另外，曹莽的具体工作岗位安排，也向您汇报一下：经侦支队三大队，目前尚缺一个副大队长，马支的意见是让曹莽补上这个空缺。行不行还请曹市长指示。”
张科长还没有及时改口：马卿刚刚“转正”，升任支队长了。他无功不受禄，把实情和盘托出。
”这么说，我还真要感谢马支了？哪天我有空再约你们一起坐坐吧？表示谢意嘛。曹莽的具体工作岗位，请你们严格按照组织程序办理。”
“好的，好的”。张科长边应答边证录。
“爸，你有完没完呀？你要没有别的指示，我就跟张科长去找马叔叔，哦，不对，是去找马支队长报到了啊。”
“好吧，我还有个会，你先去报到吧，这事晚上回家再说。”
说罢，曹胜起身，不怒而威地下了“逐客令”
八
夜幕降临，马卿陪着曹莽来到武警支队大院。
“爸，马叔叔来了。”
曹胜面露尴尬，马上示意武警女战士，去把曹莽的房间收拾好。并招乎马卿和儿子在沙发上落坐。
“马支，谢谢你为犬子所做的一切，把我这个公安局长都蒙在鼓里，保密等级够高的啊！他入警、工作调动，究竟是怎么回事呀，说说吧？”
“曹市长，这事没先向您汇报，请您不要怪罪啊。主要是考虑到您太忙，一心扑在工作上，全力以赴干事业，心里只想着社会的稳定和人民的安宁。就没敢打扰您了”
“哦，是这样啊，那我还得感谢您啊！我记得曹胜在临湖县局不是辅警吗？什么时候当干警的？”
“这个我就要说领导您几句了：他干辅警也很优秀，第二年就考取公务员转干了。您一年难得回几次家，父子俩还不一定见得上面。孩子很懂事，凡事都靠自己努力，不打扰您、也不打您招牌。可您对孩子的关心真不够呀，您曾何几时主动过问过、关心过曹莽的工作呀，前途呀。孩子自己奋斗，考上公务员了，您这当爹的不该高兴高兴，庆祝庆祝吗？对不起，曹市长，怪我多嘴了哈。”
瞧这马卿的拍马术，了得了得！
“唉，马支你批评得对，批评得对呀。我对老婆孩子确实顾不过来，对妻儿老小关心的确不够。改天我请客啊，庆贺庆贺！儿子好样的！以后跟着你马叔叔好好干，不要给我丢人啊！也不许对外讲我们的父子关系。”
“是！”
曹莽起身，又敬了一个礼，倍新鲜，倍好奇。
“爸，我记住了”
“马支，我还有一事要问，曹莽的学历够吗？记得他只是专科毕业啊？”
“领导你真是日里万机，什么都不了解啊。曹莽通过国家自学考试，早就拿了本科毕业证。现在，人家正攻读在职研究生呢”
马卿象念剧本台词一样，应答如流，游刃有余。
“哦，这小子有志气，来，咱们以茶代酒，爸爸祝贺你！祝你早日拿到研究生文凭！”
曹胜高兴，曹莽和马卿就更高兴了。三人同时端起茶杯，”哐“的一声，曹胜的玻璃茶杯就给碰破了，满地茶水和玻璃碎碴，留下马卿一脸尴尬……
九
曹市长上任的第二把火，是治理黄赌泛滥的社会丑恶现象，净化社会治安环境。
“黄赌泛滥，败坏社会风气。而且，这些场所阴暗隐蔽，藏污纳垢，衍生暴力、毒品、敲诈勒索等犯罪行为。必须对黄赌犯罪零容忍，举全局之力，发动群众，打一场声势浩大的歼灭战！”
曹市长在全局“禁赌扫黄专项治理动员大会”上，向黄赌犯罪发出了进军令。台下响起一阵雷呜般的掌声，经久不息……。
按照市局的《禁赌扫黄专项治理行动方案》规定：对黄赌场所业主，抓一个拘一个，从重从快，顶格处罚！对内，严格实行责任追究倒查制度。各地黄赌专项治理的第一责任人为属地派出所所长。今后，凡110指挥中心接到群众举报的线索，一律回避属地派出所，实行跨分局，跨警种异地用警。一年内查处一起黄赌案件，全局通报、属地派出所长诫勉谈话；查出二起，所长就地免职。
曹市长的铁腕治警，让各派出所长而寒而栗。纷纷抓紧传达学习曹市长的重要讲话精神，迅速落实市局《禁赌扫黄专项治理行动方案》，召开娱乐场所负责人会议。严正警告相关业主：大家一是要认清形势，依法经营。“谁要敢捅我的帽子，我就坚决砸谁的牌子！”北华派出所钱所长在台上吼道。
“不行，现在营业不是找死吗？望望风再说吧？现在，曹市长新官上任，火烧的正旺，咱不能顶风作案，往枪口上撞啊。钱所都对我说了：’钱是赚不完的，这关键时期，不要为难我。否则，别怪我翻脸不认人！谁要是捅了我头上的帽子，天王老子都不好使！‘
马哥，我看还是先收敛收敛吧，万一得罪了钱所，怕以后不好在道上混呢。再说，我去年才出来，你不会这么快又把我往火坑里推，再一次把我送进去吧？”
方然，因聚众赌博罪，开设赌场罪多次入狱，去年刚刑满释放出来。他恳求马兵，就电子赌博机营业的事先缓缓再说。
“哟哟哟，你什么时候变这么乖了？你早这么听话，遵纪守法，哪还有什么牢狱之灾呀！放心吧，老弟，马哥给你罩着，不会有事的。你知道我爸与曹市长什么关系吗？你知道我与曹莾曹公子什么关系吗？天塌不下来！真要把钱所长头上的帽子给捅下来了，我叫我爸找曹市长，给他弄顶更大的，让钱所对俺们感恩戴德，三叩九拜！好不好？”
“这，这……”方然将信将疑，犹豫不定。
“这什么这呀？你要是还不放心，干脆我明天把钱所、110等部门警种的朋友约出来坐坐，让你见识一下你马哥的号召力！”
“好，好，这样最好。马哥你只管约人，我负责安排、买单，你看行不？”
经于，经不住马兵的鼓动和暴利的诱惑，方然望着一屋子的“老虎机”、“传奇”等赌博设备，兴奋异常，满心欢喜地应允了。
十
“先给各位哥哥介绍一下哈：方然，我兄弟，在北华所辖区做点电玩，小生意。望各位哥哥高抬贵手，多多关照啊，谢谢，谢谢！”
”方然，把酒满上，我一个一个给你介绍啊：钱所，你的父母官，就不用介绍了吧？这位是指挥中心江主任”
“江主任好，请多关照，我先干为敬啊，领导您随意，随意。”方然昂头而干。
“这位是：分局治安大队吴大队长”
”吴大您好，请多关照，我先干为敬，领导您随意。”方然接着又一昂头，杯子倒了过来。
方然跟随马兵的介绍，谦卑地逐一问好、敬酒。
“马兵，你自己不喝呀？我丑话说前头啊：千万可要依法经营，出了事，谁也扛不住。到时，我们都去你老爸手下，我们亲爱的马支队长后面混饭吃去了……”
酒过三巡，钱所借着几分醉意，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将了马兵一军。
“钱所，够意气。没话说，我干了！”
马兵头一仰，利落地把酒甩进嘴里：“方然你听着，做人做事……都要学着点，不要……待各位……哥哥为难，有酒……咱一起喝，有钱……咱一起花，你……明……白吗？”
马兵基本喝到位了，说完扒在餐桌上，发出突突的鼾声。
“各位哥哥，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大家吃好喝好啊”
说完转过身去，示意服务员，在每人的身后放下一只黑色塑料袋。从外廓上看，好象是每袋装了两条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