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千万年前,诸神还没陨落,天地之间灵气充沛。
些许豪杰洞悉天机,凭借着神灵散逸在人世的仙术秘法,修炼数载,有幸者竟真飞升登仙,逍遥于天庭。
众仙迹偶现红尘,为百姓传说,天下自此翕然向道,后人作《搜神记》以记之。
01.
众所周知,中原大地,有三位帝君最大牌。
他们分别是炎帝,黄帝和蚩尤,可谓红遍黄河流域。
彼时炎帝神农挥赭鞭,尝百草,声望最高,风光无限。
可本该踌躇满志的他,近日却是日渐憔悴,时常叹道:“唉,桑儿,你究竟去哪里了,父君好想你啊……”
炎帝曾有三个女儿,最小的女儿名叫女娃,幼时便在东海遇难。次女名瑶姬,在随他周游天下时遇见机缘,化为了仙草。
这样他的身边就只剩下了大女儿,女桑,被他视为掌上明珠。
可就这样一位天上地下最尊贵的小公主,前日竟然走失了,至今都没有回来。
这下可把炎帝急坏了。
炎帝派人臣走兽飞禽水鱼上天入地寻找,却都没什么结果。
而这日他正又在担忧,忽听一声哭喊。
“父君!”
炎帝抬眸一看,正是自己的宝贝女儿女桑扑来。
“父君,对不起,我让你担心了。你的白头发都比以前多多了……”
炎帝不住抚摸女桑的头发,柔声道:“乖女儿,回来就好,你这几天跑去哪了,骇死父君了……”
不提还好,一提这事小女桑的眼泪就止不住地流:“我前日路过一座山,那山中有一只火精,非要押我去做老婆。我堂堂父君的女儿当然不干啦,他就让我受烈焰焚身之苦……嘤嘤嘤~”
炎帝听闻自己的宝贝女儿受了此等委屈,恨得牙根痒痒,却又忍不住问道:“那后来呢?”
女桑眼珠一转,破涕为笑,轻声道:“幸而女儿遇到了一位奇人,把我从那只臭火精里救了出来,他可厉害啦,可以在火里穿来穿去,穿来穿去~还能让天下雨,把火精生生浇死啦!我还特意求他来与父君相见呢,现在就在门外!”
炎帝听罢大惊,心说也真是孩子小不懂事,刚回来就自己进屋,把恩人放外面晾着……连声说快请。
只见门外一阵清风拂过,吹来一团朦胧如雾的云气,待散去后,缓缓现出一个清雅英俊的身影。
那人眉目温柔,声音却有些冷漠:“在下世外之人赤松子,见过炎帝陛下。”
02.
女桑的声音甜软无比,拉着赤松子的袖子左摇右摇,大眼睛里星星点点的煞是好看。
“松子哥哥你偏心,你就教父君法术,还给他冰糖吃!却什么都不教我……桑儿也想在火里飞来飞去!”
小萝莉挖空心思的卖萌,奈何赤松子这货依旧不为所动,冷漠得近于无情……
“炎帝亲身尝百草,拯救天下万民性命,功德无量,吾奉王母之命,授其仙药,教其长生,此乃职责所在。还有,贫道赤松子,并非松子……”
女桑闻言,直接啪叽坐在了地上,哇哇大哭,一时天雷震震,万里欲雨。
“我不管,你要是不教我,我就哭,让你折功德,飞不回天庭,哼!”
赤松子不为所动。
“哇,哇,哇……要死人啦,都是赤松子的锅啊,如花似玉的小姑娘要哭死啦……哇,哇,哇!”
“好吧算你狠,我答应了。”
赤松子捋了捋黑发,叹息道。
其实女桑哭第一声他就想答应了,虽然大小也是个神仙,可他自幼苦学道法,满门的大老爷们儿,哪里见识过女孩的厉害,这架势可比斗妖怪可怕多了。
从此天庭著名不苟言笑的雨师赤松子,多了一位阳光灿烂的小徒弟,全天下的老百姓都纳闷,咦?看天气预报,这几天降雨量不够啊,难道又生太阳了,担忧之余,纷纷给后羿发微信。
03.
中原三帝各有长项,业余生活也端的风雅。
炎帝泡好了茶水,自尝过百草的成就达成之后,他只消把叶子搭在鼻子上轻轻那么一闻,便知茶品高下,可谓千古一绝。
“小女顽劣,麻烦赤松先生了……”炎帝笑道。
赤松子啜了一口茶,当真心旷神怡,可说身在凡间,心飘八极。但毕竟是神仙,自然不能太夸张,立刻回神答道:“咳咳,女桑很不错,虽然悟性差了些,可假以时日并非飞升无望。”
炎帝笑笑:“那便好,有赤松先生在,我放心,对了,过几日赤松先生要去见西王母,也带小女去见见世面吧……”
不知为何,赤松子觉得炎帝的眼神中有那么一点乞求之色,直到他瞥眼看到屏风后那偷听的小人影,心下便跟明镜一般了。
炎帝陛下,敢情你是被闺女快逼疯了了吧……也是心疼。
赤松子心叹一句,拨拨茶叶道:“也可。”
“耶!可以和松子师父出去玩喽!”
哒哒哒跑跳的声音穿来,赤松子摇摇头,炎帝尴尬一笑。
04.
飞云腾雾,转眼就到了昆仑。
“哇,这就是昆仑山啊,好多的雪诶……呀!那边的河里都是翠绿翠绿的小花!”女桑左跳右跑的,满世界都新奇。
赤松子看着女桑,一脸悲慨地喃喃道:“那是玉,唉,无颜面对师门……”
西王母娘娘住在一座大石室里,庄严神秘无比,凡间宫廷再繁华,和它一比都俗气了太多太多。
一个声音温柔,容颜绝美,浑身环绕着三维立体仙气的女婢躬身说道:“娘娘命赤松子入内,闲人免进。”
女桑噢了一声,算上女婢一共才三个人,那个闲人只能是她了。而赤松子此刻用眼神示意她听话,女桑便只好点点头。
女桑踢着石子,走到一处湖边,对着水中的倒影左看右看,喃喃道:“那个侍女姐姐都比我漂亮,这世上比我漂亮的人怎么那么多……”
唉,她叹了一口气。但阳光不一会儿就又爬上她的脸:“哼哼,谁都不如我可爱!”
“奉王母命,明天起我要去九州各地兴云布雨,不能带你。你我师徒缘分已尽,这是你常要的冰玉散,以后你自己修炼,好自为之。”
方才还晴空万里,此刻天下就猛地来了一场大雨,万民欢呼,并且通知了后羿情报有误,可以在家陪嫦娥吃月饼。
“师父……你……你为什么不要我!!!”
女桑大喊,昆仑的雪都被震下三分,赤松子眉头一皱,挥手止住风雪,怒道:“此处乃王母清修之地,不可胡闹!”
女桑的小脸儿憋得通红,气鼓鼓地说:“王母王母,你就知道王母。这冰糖,我不要了!”
女桑抓起赤松子手中那颗可使凡人长生不老的仙药冰玉散,竟随手扔到了河里,清澈河流,积雪都不能冻住,此刻竟瞬间凝成一块冰板。
赤松子眼中狠厉之色大现,一气之下,不再管女桑如何,拂袖而去。
女桑独自走下昆仑山,眼泪流了几千里。
05.
三百年后,黄帝和炎帝联手大败蚩尤,炎帝虽长生不老,却经此一役后,看淡世事纷争,更坚归隐之志。
女桑隐居深山,她天资极差,道心难定,修炼了三百年还未飞升。凡人敌不过时间漫长,终于容颜渐老,看上去竟像炎帝的长辈。
炎帝阔别女儿许久,这日悄悄前来,却见女儿在镜前长吁短叹。
“乖女儿,看父君给你带什么来啦,冰糖呦,许多年没吃了吧!”炎帝手中捏着一颗冒着丝丝寒气的仙丸,嘿嘿笑道。
女桑回头看了一眼父君,不由嗤笑,道:“父君还以为女桑是小姑娘么,是他请你送来的吧。”
炎帝见被女儿一眼看破,有些尴尬,只是笑笑,没有回答。
女桑接过冰玉散,服下,满头苍老白发霎时化成青丝如瀑。
“嗬,赤松的这药真灵,我女儿又变成小姑娘了。”
女桑捧捧自己的脸,虽是十七八岁面貌,眼神中却满是垂暮老人的沧桑。
“变回这样又有什么用,人又回不来。”她叹道。
炎帝闻言大笑:“哈哈,怎么回不来,这不就是嘛!”
女桑一惊回头,炎帝的身后忽现出一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青年。
那青年咳嗽了好几声才走到女桑面前。
“要不是你把那颗扔了,我早就收工了。你知道为你这没修炼天赋的人积功德多累嘛,老龙王可是放了三百年的假啊!”赤松子抱怨道。
女桑嘤咛一声扑进他怀里,和三百年前的那个小姑娘一模一样。
赤松子者,神农时雨师也。服冰玉散,以教神农。能入火不烧。至昆仑山,常入西王母石室中。随风雨上下。炎帝少女追之,亦得仙,俱去。至高辛时,复为雨师,游人间。今之雨师本是焉。
——《搜神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