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

前些天看了《人间世》,其中有一集的主角叫闫宏微,上海某高校的老师,患上了三阴性乳腺癌。

在多次国内外求医的过程中,她经历了反反复复的希望与失望。除了偶尔忍不住的泪水,她平常表现出来的都是乐观积极的一面。照样开玩笑,照样哄孩子,照样出行……

前两天,爆出她去世的消息。

有人问我,看这样的悲剧你难受吗?会压抑吗?

说老实话,除了感叹命运的无常,我并不为此感到难过。

也许是因为它没有发生在自己的身边,让我无法共情她的痛苦;也许是因为人生实在不好玩,离开这个世界,并不是一件太坏的事情。

又或者因为,我是从小见证过许许多多的死亡的人。

除了自己九死一生的经历之外,我也体会过太多亲人的生死,我的小伙伴,被水演得全身煞白,打捞起来时完全认不出他的模样。前十来个小时还在麻将桌上奋战的父母,此刻哭得死去活来。

带我玩的三哥哥,被车子撞得变形,伯伯带回他的骨灰,我摸了摸,那和柴禾灰并没有什么不同。

我27岁的舅妈被淋巴癌折磨得肚大如锣,最后喝农药自杀。躺在棺材里的她鼻孔里总流出不明液体。

我的外公临终前几天摸着我的手哭,我却因为他被胃癌折磨的枯瘦如柴的身体不敢靠近。

还有我的堂哥,我的同学,我的爷爷等等那些曾在我身边鲜活过的生命,像一盏盏熄灭的灯,从此消失于无形。

几年过去,几十年过去,世界似乎再也没有他们生活过的痕迹。

我也曾一度害怕死亡,并为死去的人感到悲哀。想想那些人再也吃不到新发明的糕点,看不到美丽的花儿,美好的世界,体验不到科技发达带来的变化,就觉得无比怅惘。无论是自然灾害,还是自杀仇杀。一个还没有尽情燃烧过的生命嘎然而止,总归是遗憾的,可惜的。

还有我的妈妈,她似乎永远都处在病痛当中,几次濒临绝境,后又安然无恙地活到现在。我小时候最担心父母会突然死去,所以一直非常懂事和听话。生怕自己做错了什么,导致他们离我而去。

直到现在,我相信死亡是另一种开始。

我相信人的肉体虽然消失了,但灵魂是存在的。

我的想法完全变了,死,不再那么可怕。

死了,就意味着受苦的终结。而生,是一件比死更难受的事情。

所以有时候给亲人们去上坟,我会很开心,我会在内心里跟他们说,祝贺你,终于逃离了人间炼狱。化为灵魂的你,一定很自由,很开心。而且你经历了生与死,已经是很完整,很了不起的人了。如果你想我了,就变成一颗会对我眨眼的星星,或者一只停在我肩头的鸟。你要等我哦,终有一天,我们会在另一个世界相逢。

自从我有了这样的思想,便再也不怎么害怕类似鬼魂的传说。

麦兜总是问我:妈妈,你怕死吗?

我怕死吗?

事实上,我只是怕疼,我并不怕死。

如果有机会能让我安安静静地,没有任何痛苦地离开这个世界,我是愿意的。

甚至有时候我会憧憬死亡。

死了,人到底去了哪里?这是我小时候一直想弄清的答案。可惜,这个答案只有在自己死了才能知道。

如果能继续这样活,当然很好;但如果意外挡不住,那就接受。如果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死亡还能满足我的好奇心,那也值了。

我真心希望,如果有一天,我死了,所有的人不是那种哭天抢地的,不是各种插管电击的,那才是最吓人的场面。

我需要的是祝福,不要难过,不要战战兢兢地议论:你看那个人好可怜,就这样死了......我从来不认为死亡是一场悲剧,相反,那些没有认真活过的人,才是真正的一场悲剧!

以前看到很多抑郁症患者自杀的消息,每次新闻一出,底下会有一大波道德卫士们指责:你这样不珍惜生命,对得起自己的父母吗?

在大部分人的眼里,自杀是一件极其错误的举动,是要受到唾弃与谴责的。

我不这么认为。

这个世界上,到底有多少人真的珍惜了自己的生命?从这个角度来讲,那些一天到晚把时间浪费在抽烟喝酒、网游泡妞的人,甚至那些每天吃垃圾食品的人,每天熬夜生活不规律的人都在或多或少地进行自杀行为。

只不过我们在慢性自杀,被动地等待疾病有一天将我们带走,而某些人更勇敢更主动,用决绝的一跳,或无悔的一刀,终结了自己的生命。

所以,这个世界上谁有资格去谴责那些自杀的人?

只有真正认识了死亡的人,才懂得生命只有一次,容不得浪费与挥霍。所以,我自认为已经在利用每一天的时间,将自己的生命尽情燃烧。我在这个世界上,已经做好了能做的,该做的,想做的。

我相信自己的意识会随着灵魂波飘散,回到最终的归属地去。

这样,我才终于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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