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我读小学的时候,班里有个同学小A的爸爸是个惯偷。
由于时常在拘留所进进出出,几乎我们住的那一片人,都对他的营生有所耳闻,指指点点。
有一天,我们班上另外一个男同学小B的手表丢了,据说那是他父亲去帝都出差回来送给他的生日礼物,造型很卡通,设计很精致,还引起了我们一众傻孩子的集体围观。
夏天的午后,酷暑难当。
下课后,小B同学去水管洗脸,怕手表沾水,所以放在了书包里。
那时候,教室里甚至连风扇都没有。一下课,小学生们都跟放风似的蜂拥而出。跑到水管跟前用凉水冲头的,跑小卖店买冰棍儿的…
等上课上了半截的时候,小B同学习惯性的看时间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手表不见了。
小学生有事就是报告老师呗。
我们老师先是说,可能有的同学不小心拿错了,希望放学的时候能将手表物归原主,在哪儿拿错的再放回到哪儿。
这样说的结果是,下课后没有人舍得离开教室,眼巴巴的想看到那个“不小心拿错”的同学。
可想而知,B同学的手表不可能回归原位了。
放学了,我们老师不让我们回家。
让我们以桌为单位,互相检查同桌的书包;以前后桌为单位,互相为同性搜身。
最终,依旧一无所获。
无奈,老师只好说,希望那个同学在第二天可以将手表放在讲桌上。
第二天一早,小B同学的手表静静的与粉笔盒一起躺在了讲桌上。
我同桌偷偷告诉我,昨天放学后,小B同学把小A同学堵在了路上,逼他交出手表,因为他觉得小A同学的父亲是小偷,理所当然丢了东西第一怀疑对象也是小A。
上梁不正下梁歪。我同桌恶狠狠的说。你瞧,不给他点颜色瞧瞧,他怎么可能交出来?
我们都不知道当年的那个手表到底是不是小A同学拿的。
可是,所有人都觉得有这个可能。
小A同学在班里始终被大家所孤立,后来,初中没读完就辍学了。
我们一直没有交集,前两年,我听我们邻居讲,小A因为盗窃罪被判了刑。
邻居讲的时候很平静,好像一切都在意料之中,我听的也很平静,仿佛这些正常不过。
贰
我们隔壁邻居阿姨,总是被丈夫家暴。
有很多晚上都能清楚的听到隔壁阿姨歇斯底里的惨叫。
开始,我父母还常常去劝架。慢慢的,居然也就见怪不怪了。
家务事,没几个人能管的了。况且,那个年代,还没有什么《反家暴法》,自然也不会有人报警。
阿姨总是哭着跟人诉说自己的命多么多么不好,顺便指着一片片淤青控诉丈夫的恶行。
唯一让阿姨欣慰的,是她的儿子。儿子虽然年幼,却特别知道心疼她。每当丈夫对她举起拳头的时候,儿子都会冲过去抱住妈妈。
虽然只会让像拎小鸡一样被甩到一边去。
儿子跟阿姨讲,他很恨爸爸。他长大了一定会孝顺妈妈,他绝对不会像爸爸一样打女人。
“自己的女人是拿来疼的,不是拿来打的。”当年的儿子一脸认真的对他妈妈讲。
若干年后,我居然机缘巧合的跟隔壁阿姨的儿媳妇做了一段时间的同事。
悲剧的是,她也经常在因为一些芝麻绿豆的小事而遭受家庭暴力,而是都是在被暴打完之后,又痛哭流涕的下跪求原谅,说是自己控制不住自己…
叁
朋友D小姐,父亲是个普通工人,母亲则是家庭主妇,为了供她们兄妹读书很是不容易。
家里一直都过得紧巴巴的,她母亲很会过日子,买菜买水果从来都是下午去挑便宜的,买衣服从来不去大商场,一般都是地摊解决。
D小姐大学毕业后,自己赚了钱,却从来不舍得给自己买超过三百块的衣服。
她跟我说,她总是有一种负罪感,父母这么多年过得那么艰难,她想把钱省下来,哥哥还没结婚呢,她需要攒钱帮衬。
看到心仪的物品,她第一反应居然是这样的价钱可以买多少大米,多少度电,多钱斤肉,以此来衡量值不值得购买。
她也不敢跟比她条件好的女孩儿交朋友,她害怕。
大学宿舍里有个富二代姑娘,在D小姐生日的时候送了一小瓶香水,结果别的同学告诉D小姐,那一小瓶居然要六百多块!
在对方生日的时候,D小姐把从牙缝里省出来的钱给人家买了一支唇膏。
她觉得这样的交际很累,也很费钱,她消受不起。
她的消费观就是省省省,她也不舍得投资自己,在小城里领着大众水平的薪水。
结婚,生子,柴米油盐,精打细算,勤劳节俭。她重复着自己母亲的生活。
十几年前,朴树有一首歌,《活着》。歌词如下:
你看那些可怜的人
正缝缝补补唯唯诺诺
这么活着又算什么呢让我搞不懂
我有那么多的理想
我还有那么大力量
我要改变世界
任凭我想象
隔壁老张对我讲
年轻时我和你一样狂
天不怕地不怕大碗喝酒大块地吃肉
后来摔了跟头老了就变得谨小与甚微
就忘了梦想只乞求能够平安地活着
我是要做个英雄
要吃好大一片天空
现在懂了这都无所谓
我吃饱就行了
我们都是很柔软的动物
活在壳里发誓抵抗
最后不过丢盔卸甲慢慢地顺从
我们都是很微小的动物不足道
如果想要快乐一些
就要忘掉世界的辽阔
我们都是很可怜的动物
来到这个世界受点委屈受点刺激
这么苟且的活着
我们都是很那个的动物
活在自己身边
这么看着这么干着这么凑和
这么快乐的活着
有时我很快乐
有时我很难过
直到将来会变成老张活得像条狗
这种现实只能接受
能干干着不能干看着
这一生会很快地过完
不知不觉间,我们都变成曾经最不愿意变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