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内容,纯属虚构,如有触动,从心而发。
我曾经梦到过那一片幽蓝,夜色是蓝的,衣服是蓝的,路灯昏黄衬出更幽暗的蓝,一切安静的可怕,仿佛周围从未有过任何气息,只有我自己。那种从背后到胸腔,被透明的孤独穿破的痛。我俯视着空空的一切,我感受着,背后更空的一切。那一瞬间,无比真实。醒来之后,那种感觉又无比虚幻。我做过很多次噩梦,被怪物追逐,或被奇形恐吓,但这一次,只一瞬间,只有我,只有一种无形的、无比空洞的,透着幽蓝的噩梦。却深刻的印在脑海里,无法言语。那些黑暗的,我写出来,是不是心里可以光明一点?
————写在前面
有一个人出海,遇到风暴,落难到了一个小岛上。这个岛上没有植物,没有动物,只有沙山。他好不容易在一个洞穴中,遇到几个陌生人,看起来似乎也属于现代人。但初次相遇时,他们差点面无表情地把他大卸八块。不过好在他逃脱了,并且成功的让他们相信,自己有心加入他们,好在他们非常容易被说服。
岛上没有任何食物,唯一的食物来源,就是大海。但无论是钓鱼或者是捕捞都一无所获。只有差不多7天,夜色逐渐褪去时,岸边会出现一条大鱼,迅速的消失。如果有人在那个时候发现它,随着天色渐亮,那条鱼会逐渐变化成发现者记忆中的某个人的形象,也许是亲人,也许是朋友,当天色大亮时,这条鱼会完全退去鱼的形态,彻底转化成一个完整的人形,有时甚至还有呼吸,仿佛下一秒就要有意识了一样。
即便目睹了这一切,知道是鱼所变,在最初出于人道主义,也完全没有办法用这条鱼果腹。
但生存也是残酷的,除了天降甘霖,别无它物。人在极端饥饿的煎熬中,用“是鱼”来催眠自己,去吃。先动手的,是和此人无关的陌生人。肉经过烹饪,即便是自称善良之辈,也逐渐丧失抵抗力,在饥饿的驱使下,大快朵颐。
最后伸出手去吃肉的,是那个最初发现大鱼的人,是那个,和大鱼幻化成的人形,有着千丝万缕记忆的人。一旦肉进腹内,和这个人有关的记忆就都会消失,直到再也记不起这个人。
新落海难的人和洞中几个陌生人交流得知,他们都是这样,一天一天熬过来的,已经记不清有多久了,现在他们的记忆中已经没剩几个人了。又因为已经快习惯大鱼幻化成的人形,所以在海难者刚出现的时,他们以为又是新的食物。海难者对此表示不可思议,而且无法接受。随着时间度过,饥饿和死亡的恐惧,让他不得不加入他们,当他真正开始食用这些肉时,他感觉他的三观已经崩塌了。
但这还不是最痛苦的,因为原住难民已经快忆无所忆,再吃下去就只剩彼此的形象了,而一旦对同伴失忆,将会是很麻烦,而且在未来会很危险的事。新人被迫到海边去守鱼。当第一道曙光开始降临,也是噩梦开始的时刻,大鱼出现,逐渐幻化成他记忆中的某个人的形象。那是一个不太熟悉的人,了解不多,等到全员聚餐的时候,他像第一次吃这种肉食一样开始呕吐。半熟的人,点头之交,然后是熟人,朋友,远亲,他强迫自己麻木,直到,,,看见她的脸。
她是他的妻子,已经过世很久了,身为孤儿的他在出海之前,每一天,都是靠着曾经和妻子的记忆支撑着自己活下去。但现在,连这份记忆要消失了吗?
他在脑海中努力想搜寻其他人来代替,但是就像之前遭遇海难一样,他漂在海水中,拼命的想去抓住什么,却什么也抓不到,那个曾经给他希望,像救命稻草一般,出现在他糟糕的生活里,让他感受到阳光和快乐的人,现在却是他最不愿想起,避之不及的人。他必须筑起高高的墙,去隔绝一切。任何,与她有关的一切。然而越不愿想起,却越到处都是记忆。它们从四处渗透,蜂拥汇聚,在脑海中挣扎的他,感觉到窒息,感觉自己又再一次的,沉到海水中,海水冰冷刺骨,他感到鼻腔酸胀,他想咳,咳不出,想呼救却没有人听到。他的胸腔和肺陡然胀满,尖锐的痛,大片蔓延开。
他拼命想想起在山洞中的某个人,却想不起来,他的头开始剧烈的疼痛,就像他之前敲开“大鱼”的脑袋一样。仿佛有依稀的记忆,鱼的脸开始停止变化,变得有些模糊。他继续努力地想,在脑海中拼命的挣扎着,只要一个人,任何一个人就好,他马上就要想起了,那些山洞中的所谓同伴。天已经微亮,鱼脸停留在一片朦胧,身体也是模糊的。快一点想起!中等个子?对,中等身高,面部扁平?他是谁?继续想,怎么没有印象了!快要窒息了,天应该快亮了吧,怎么眼前这么黑?胸口已经无法呼吸,感觉肋骨被压碎在胸腔内,头痛得像要炸裂一样,好难过,好孤独,好想再见她一面啊。。啊!不!!!这一个短暂的念头,像给脆弱不堪的水闸钻了一个小洞,所有与她有关的记忆爆炸一般喷涌而出,每一根发丝,每一个笑容,温柔的眼神,上扬的嘴角。。。不!!来不及了,天已大亮,他眼睁睁的,看着她出现在眼前,闭着眼睛,嘴角也带着笑,仿佛在做一个很甜的梦。
时间好像凝固了,他心中出现一种非常复杂的感受,无数次他祈求能够再见她一面,再多看她一眼。又拼尽性命地,他努力,不要再想起她。而她现在就在眼前了。。。海风吹动了她的发丝,他听到脚步声,转过头,发现那几个人正在朝他走来。他们来取食物了。
他们会把她抬回去,用石头敲开她的头,用刀片割开她的肉,一块一块,用水煮,或直接吃掉。他们已经习惯了这种令人发指的,惨无人道的行为,而现在的他,已经没有任何立场去评判他们。每个人都已经对痛苦麻木,而当事情没有发生在自己身上,自己眼前时,大多数人都选择视而不见。不去思考对错,不去感受。哪怕有的时候,这些大鱼在挣扎,他们跟自己说,这是神经反射,并不是真的活着,他们不让自己去想,哪怕有一丝一毫的可能。
眼看同伴越走越近,他看向她,他觉得她是这世上最美好,他绝对不能再次失去,哪怕只是像她。他抱起她,快速的向大海奔去,他曾经拼命逃离的大海,差点夺去他生命的大海,给过他窒息痛苦的大海,此刻就像一片自由的乐园,仿佛到了那里,就什么痛苦都没有了。
他感到海水没过他的腰,他拼命地迈动着脚,向更深处,那里充满了神秘的气息,水逐渐没了肩膀,他又感到了胸腔的压迫,这一次,他无比畅快。他拼命的游,那一望无垠的大海,此刻正张大了怀抱,用寒冷绝望的气息去拥抱他们。他隐约听到同伴们愤怒的叫骂声,他们听起来蠢极了。无论怎样,他觉得可以解脱了。
然而大海,轻轻扇动了它的臂弯,一个浪带动一排浪,轻轻柔柔,又毫不留情将他和她拍打回岸边。他又眼睁睁的,看着那群人离他越来越近,咒骂声越来越近,隐约听到一句“下一个就吃你”,来不及多想,拼命护住妻子,或者说那条鱼。人群疯狂的扑向他,随着一记重拳在脸上,他失去了意识。
结局1
海浪的声音,把他拍醒,天色已是黄昏,太阳光血红,但是也抵不过对面更黑的夜。他努力想要站起来,却几乎感觉不到自己的双腿,他用拳头抵住撑起,踉跄着冲向山洞。山洞里炊烟袅袅,那些人面无表情的闲散在四处,没有人理他。他扑向火堆上的锅子,里面已经一团模糊。他转身奔向洞穴的角落,那里是他们用来储存食物的地方,会把吃不了的部分埋起来,好度过未来的几天。他发了疯一样用手拼命挖掘着,没有眼泪没有哭泣,什么表情都没有,他的双眼直勾勾的盯着那一个坑, 沙土很硬,但他知道她在等他。
声音终于引起了那几个人的注意,他们过来阻止他,他暴走了,吼叫着,全身紧绷,眼睛血红,像一头野兽。然而人多势众,大家轻而易举的,把他拨到一边,捆了起来,不再和他有任何交流,仿佛他也是一块食物。
接下来的几天,那些人当着他的面,一块儿一块儿吃着肉,无论他如何祈求,或者破口大骂,他们都无动于衷,他们彼此,也很少交流。唯一常说的,就是,“鱼还剩多少?”
是的,那只是鱼。只是鱼而已。
他多希望生命就在这一刻停止,但是,为什么他还没有死呢。明明没有什么活着的必要啊,那些曾经给过他救赎的,他已经再次失去了呀。为什么还没有死呢?感觉不到饥饿呢,之前不是吃鱼已经吃的很欢了吗?你跟他们又有什么分别呢?为什么还在苟延残喘?
他不再挣扎,不再祈求也不再破口大骂,只是呆呆的看着他们,奇怪了,即是如此近的距离,也看不清他们的脸。
那几个人每天吃饱喝足,就闲闲的在山洞里躺着,已经没有人试图离开这个岛了。有时一整天都没有一个人说一句话。她,那条鱼,被吃剩的残渣都丢得到处都是,也没有人想去清理一下。他依然呆呆地望着灰烬,那一团焦黑,仿佛已经吸走了他的灵魂,空空的,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一个壳,怎么什么都没有?好空啊,腹腔,到处都是空的,好想填满啊!
有人起身,走到洞穴外去取水,踢到了脚下的残渣在他面前。那是一根脚趾骨,没有什么肉,连着一点筋,沾满了沙土。他盯着那根脚趾骨,微笑着,就好像和她相遇的那一天,她的笑。好想离那跟脚趾骨再近一点,他弯下腰,努力的想靠近。却发现绳子早已经松动了,原来这段时间他一直呆坐着。他的脸凑近这根脚趾,想感受她的气息,却闻到了一阵肉香。腹腔的酸涩感再次涌上心头,喉咙,和鼻腔。他感到一阵饥饿从头皮到后脑,再到胃划了一个大大的豁口。他咽了一下口水,面无表情的,拿起这跟脚趾,塞到嘴里,品尝。像一杯红酒,清甜芳香。饥饿感撕开豁口,像一头怪兽,张开满是牙齿的嘴,瞪大了眼睛。他拉开绳索,扑向那口锅,对着已经变质的汤汁腐肉,疯狂的大吃大嚼起来,他的眼窝深陷,眼球却突出的很,像要冒出来一样。
那几个人听到响动,转头看他,意味深长的,他们又转过身,不再理会。
这一次他没有呕吐,吃到极限,他停了下来,像其他人一样,木讷的眼神随着僵硬的脖子转动一下,随便找了个地方,躺了下来。
但他很快被推醒,有人告诉他,去海边守鱼,要么带鱼回来,要么大家把他当鱼吃掉。
他盯着那个人的脸,没有任何表情。
天色刚亮,几个人没等醒,他便扛着“鱼”回来了,手脚麻利地把鱼大卸八块 ,炖在锅里,其余的部分埋了起来。
几个人懒洋洋的爬起,看到锅里的食物,看了他一眼,便开始吃了起来。他意味深长的看着他们。
这次的肉质很香,非常对口味,他们吃了很多。他突然开口说话:
“好吃吗?”
有人点点头
“我把鲜美的部分,煮熟了”
他看了看角落
“剩下的那些,丑陋的地方,我埋起来了”
大家还在吃,没有人回应他。
“看呐!这可是条真正的大鱼!”
没等有人回应,他自顾自的伸手拨开那片沙土,提起一颗鱼头。那是之前他盯着看了很久的那张脸。
吃鱼的人抬起头,看向那个鱼头,表情有些惊愕里带着茫然。他冷笑着,把鱼头抛向锅中。众人尖叫着跳起。
一般情况下,鱼头都会被打破,分散开,或者被丢远。这是第一次,一颗完整的鱼头,漂在锅中,像一个深坐井中人的凝视。有人开始腹痛,有人开始呕吐。所有人在一天之内,都奄奄一息。
他把他们一字排开,把那个鱼头摆在他们旁边。
他终于看清了他们的脸。
1、2、3、4、5、6...
几个人长得好像啊,几乎就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面部扁平,毫无特色,难怪记不住。
再看那颗鱼头,简直就像一面镜子,跟他们毫无分别,除了,它只有一颗头。
慢慢的,几个人陆续咽了气,眼神空洞的像死鱼。
“怎么都一个表情?”
只剩他了,他心满意足的坐在锅边,开始吃鱼,洞中本来生生不息的火苗突然熄灭了。
他眼前,忽然什么都看不见了。
他的脑海中,也是一样的一片漆黑。
他的嘴仍机械地嚼着,手仍从锅中捞着,送向嘴边。这个中等身高,面部扁平的男人,已经完全的,迷失了。
是夜,海浪滔天,吞没了岛屿,只剩一片汪洋,仿佛什么都没存在过。
有一条大鱼,慢慢游过,它的嘴开合着,仿佛在咀嚼,它的鳍摆动着,仿佛在捉取。夜色朦胧中,它慢慢地靠近一座小岛,出现在岸边。有几个女子在海边,她们看到了鱼,这几个女子,同样的身高,长的一模一样。
结局2:
一片惨白...
不知哪来的力量,他猛地惊醒坐起,阳光刺眼,转身看向身边,妻子睡眼惺忪问“你醒啦?”,他一把抱住了她,像怕她飞走一样,嚎啕大哭。妻子吓坏了,问他怎么了,他仍不肯松手,边嚎边说,我梦见世界末日,所有东西都在崩坏,我发现你不在我身边,而我还没来得及好好说爱你啊!妻子又感动又想笑,温柔的拍着他的背说“怎么像个孩子似的,我这不是好好的在这吗?你看~”妻子轻轻推直他的胸膛,捧着他的脸,温柔看向他的眼睛说,“既没有世界末日,我也还好好的在你身边。现在,好好的说爱我吧!”
阳光刺眼,他坐在医院的走廊里。他的眼里没有泪,像要干涸了一样,目不转睛盯着抢救室的门,门外是表情严肃而遗憾的医生,和空荡的,能听到喉咙吞咽声的寂静。
他记得他抱着她朝医院疯狂奔跑,“病人各项体征已不明显!”护士声音急促,他不知所措的看着医生把她推进抢救室。
一切已成定局。
他走到床边,握起她的手,轻声说“小懒虫,别睡啦,快醒醒!你已经睡很久了...醒醒啊...”“你醒一醒啊”
头好痛,眼前怎么什么都看不见。
嗡嗡嗡,到处都是杂乱的声音。好远的声音,是人们在说话?还是苍蝇在飞?
嗡嗡嗡,阳光总是那么刺眼,人都说夜色最冷,其实正午的阳光也可以如此穿心似剑。人们总是在远处不停的说着什么?但都不重要了。
“醒一醒啊!”“喂!你一醒!”这不是她的声音。
他慢慢睁开眼睛,看见她侧卧在席子上,夏天的风带着阳光的温热,吹进小小的卧室。
他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眼前。
“好想去大海看看啊!海风一定很凉爽!”她笑着抬头,眼神温柔,声音像风铃轻轻舞动。
对啊,以前她说过,要去看大海。“那就去吧!”他刚要这样应答,“哪天和朋友一起去吧!”她看向他身后,有几个陌生人,她们对视而笑。
看不见,我了吗?
“我回来啦!”他看见她从病房走出,对着他说,他很高兴的想去拥抱,却发现她径直走过自己,微笑着走远。
意识快要散开的时候,他隐约感觉身边有一条大鱼,冰冷滑腻的鱼鳞,轻轻将他推起。
他想要抓住它,却都滑脱了。
巨大的声音,是海浪。
他睁开眼睛,看到那几个人在拖拽她。
他不顾一切的再次冲了过去,几人撕扯中。大鱼睁开了眼睛,坐了起来。
无数次幻化的大鱼,复活,这还是头一次。
几人被吓到了,不敢乱动。他高兴的抱住她“你醒了!”
抑制不住心里的喜悦,他大声的喊着“太好了!太好了!”
然而她只是定定的看向前方。
他心里有一闪念的动摇,接着自言自语起来“你复活了,太好了!我太高兴了!”
几个人慢慢围上来,大骂他“我看你真是疯了!这就是鱼!这不是你认识的人!”
他不听他们的话“太好了,我好高兴!”
“再这样下去我们都会饿死的!打晕他,把鱼拖走”
“但是,这鱼太恐怖了,这...会不会真的是人啊”有人开始害怕。
“你是不是也疯了?这就是鱼,我们在这岛上唯一的食物!”
“算了,先不要管他了,我们食物还有一些,应该能撑到下次的大鱼”有人小声建议。
他拉起鱼人的手,面朝夕阳。
“我们就在这岛上好好看看大海吧!之前一直说要带你去,这次终于圆梦了”
大鱼不说话。
他依旧兴奋的,双眼亮晶晶的说着,笑着,紧握着大鱼的手,紧揽住大鱼的肩。
夕阳渐渐沉下,有人来查看情况。发现大鱼的腿,在渐渐变回鱼尾,赶忙转身跑回山洞。
他还在说着,过去的回忆,未来的希望。他的嘴唇已经干裂,眼睛里的光泽有些朦胧。
他低头看了一下,继续看着远方,继续说着说着,大鱼的脊背也逐渐长出鱼鳞,他的声音哽咽,眼泪扑簌簌的落下。
“其实啊...我也知道...你已经回不来了”
“可是我,还没来得及,好好和你告别啊”
他泣不成声,死死的抱住大鱼。
闻讯赶来的几人走过来。看见大鱼已经几乎要脱离人形,大家也都觉得心安了。
领头的有一点得意,说:“看吧!这就是鱼!留在你这里,只会让你痛苦。”他走近一些,继续道“我们以鱼为食,总要生存。”
“你和我们,没有区别,我们都要在这岛上,自生自灭,但为了不自相残杀,我希望你把鱼交出来。”
他仍抱着鱼,说:“是的,我没有资格评判你们,这大海和天空,都不曾给我们选择。但是,这不是大鱼的问题,这是你我的问题,我们的存在,才是最大的问题。”
“我们为什么离不开这座岛?为什么岛上什么都没有?你们还记得自己是谁吗?我总觉得,我和你们非常熟悉,但我已经想不起来了”他回过头看了一下,侧脸被鱼鳞映得有些亮光“这片大海,这座岛,这些鱼,到底怎么回事?”
“不是鱼的错,不是我的错,也不是你们的错,这片大海也没有错,但这样活着,是错的!”
海风开始呼啸。
“吃鱼就安全了吗?我们记忆里还有几个人?这样的结果,是我们最后,失掉所有,同归于尽”
海浪拍打着岸,一次高过一次。
“我们在岛上多久了?上一次的逃生是什么时候?”
没有人说话,只有海风寒冷凛冽。
“我们到底是被困在岛上?还是我们自己根本不想离开了?!”他看了一眼荒芜的岛,语气沉下来,“死真有那么可怕吗?我们现在和死了有什么分别!”
“你们还记得跟家人,跟朋友的约定吗?”
大鱼开始发光,每一片鱼鳞都在闪光。
他再看向那几个人,说“我不应该在这里,我还有事情没去做,我不要继续在这里了。”
光变得极亮,照清了他的脸,也照亮了那几个人的脸。
他终于看清了,那是童年懦弱的他,少年茫然的他,中年世俗的他,都是他自己的脸。
海浪越来越高,像是一记一记的耳光。
“原来,自始至终...都是我...”他的脸也开始发光。脚开始透明,变成鱼尾。
大鱼本不是梦魇,幻化之后,方是束缚。你以为忘记的,其实从未遗忘,你想逃避的,终究会加倍反噬。唯有正面直视,发现荒唐。
他觉得胃里胀极了,像一个硕大的饱胀的皮球,他无法控制的,井喷一样的呕吐起来。呕吐物夹杂着大大小小的,颜色各异的鱼。
狂风怒吼,天色黑的恐怖,小岛像树上摇摇欲坠的鸟窝,四面八方的海浪冲击下,无处可藏。
他和他们都长出了鱼尾,鱼鳞,动弹不得,无法起身逃离。海浪越来越高,终于,一个巨高的浪拍下来,吞没了岛屿,而在这最后一瞬间,他们彻底幻化成鱼形,穿梭在漩涡中,和大海,融为一体。
即将和大鱼冲散时,他最后一次看了一眼大鱼。
这一次,他听到了大鱼的回应。
“我走啦!”
“你要好好的!”
“这是我最后想对你说的话哟...”
眼前被水波和气泡淹没。
“喂!”
感觉被人推了一下,有什么东西磕了一下,眼前多了一堆看不清的东西,苍蝇在飞,又是嗡嗡声。“晦气!大早上遇到这种事,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
他睁开眼,空空的望向那一堆垃圾,不动丝毫。“这项链,也许能卖点钱,破照片不要,别说,长的还挺好看,这女的。”
他眼珠转了一下,转头看向那人,看向他手里的项链。正翻看的人余光一瞥,发现以为死了的人在看自己,猛地大叫一声,丢下项链,拖着垃圾袋就跑掉了。
他伸手捡起项链,蜷缩在那堆垃圾旁,看着项链上微笑的女子。
不记得了,大脑已经完全不听指挥,他想要想起什么,又忘了自己想要想什么。
“警察同志,就是他,好几天了,也不走,就翻垃圾吃,我们家孩子上下学都不敢从这路过了”
胳膊被拽了一下“你叫什么名字?”车门砰砰响“你还记得自己有什么家人吗?”行人街道向身后飞驰。“靳警官在不在,我们这里需要技术支持!”杯子里的热水在晃动,“你一直不说话,我们怎么帮你呢”打印机滴滴响,纸张翻动...
杂音,到处都是杂音。没有找到那个声音。
脸,到处都是脸,没有找到那个笑容。
“这个项链上,是你的家人吧?”
“指纹识别成功,已经找到流浪者的身份信息,在联系他的亲友或同事!”
眼睛好痛,是阳光吗?他费力的睁开眼睛,看到一张张陌生的脸“你醒啦?”眼睛还是很痛,这些脸再一次模糊,“找你好久,你让大家担心死了!知道吗!”
他表情呆滞。
一只手搭在他的肩上,又一只,再一只。
“你要好好的啊!”
听到这句,他开始流泪,呜咽,然后嚎啕大哭。
他逐渐想起,围在他身边的,那些陌生的脸,一个一个,熟悉起来。杂音从远处,越来越近,直到字字分明,听的清楚。
“混小子太任性了”,大哥声音低沉。
“好了好了,人没事就好”大姐抹着眼泪。
“没有过不去的坎儿”小妹轻轻帮他擦洗脸颊。
“行了,男儿有泪,想弹就弹个痛快吧!”
哥们儿捶了他一拳。
他忽然,觉察到身体酸痛。
他说“我累了”
“那就先好好休息,醒了找你说话”
二姐温柔的帮他盖好被子。
眼皮又一次沉下...
睡梦中,有一片大海,海中有一座小岛,岛上有一艘小船,有一个人在烈日下忙碌着。
洞穴被重新粉刷,那些火烧的痕迹,需要仔细辨认,才能看得出。
洞穴旁有几株灌木,弱弱的,甚至有一点丑兮兮的。有一条细细的沟渠,从水源通向灌木丛。
他拿着一袋种子,看着岛上这一片荒芜“还有99.999%需要去改善啊!”他自言自语着,转身看向大海。“算了,先,好好的吧。”
海面平静,波光粼粼。有一条大鱼,慢慢游过,又一条,再一条。每一条鱼,有不同的颜色,有的还会闪光。当它们跃出水面时,映出七彩的光,那些七彩的鱼,时而四散开来,时而聚集,徜徉在大海中。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