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辛超凡
回婆婆家快一个星期了，参加了三家人的升学宴，其中一个最为重要的，是自家妹妹的升学宴。
以前，参加过不少乡村婚宴，但升学宴还是头一次参加。
升学宴通常以一顿午餐为依托，地点选在县里或是乡里的餐厅。餐厅多半是长筒形的单层房，屋里可以摆三十几桌，门口旁的墙面挂着大屏幕，可以播放婚礼的视频与歌曲。餐厅内的装修极其简单，顶棚铺着塑料吊顶、挂着样式居于时尚与朴素之间徘徊不定的吊灯、顶棚四周镶嵌着紫色的环灯；墙面贴着粉色壁纸或镜面；地面铺贴着白色瓷砖。
餐厅门口一定设一张“账桌”，这里是升学宴最热闹的景点之一。桌上通常有一本大红色的账本、一盘香烟、一盘瓜子、一盘糖果，桌边坐着两个有声望的人，一人记账，一人收款。
乡村升学宴的主要目的便是收礼金。升学宴的礼金数目，不以学生的高考成绩确定，而是按照“礼尚往来”的数额作为标杆。我婆婆说，升学宴已经算是十分名正言顺的收礼理由了，仅次于结婚。
我还听我婆婆说过:“有的人家盖个猪圈也要摆席收礼，在城里买楼更要办一办，就连八竿子打不着的事，也找个借口接收礼金。”这种行为在乡村已经是见怪不怪。还有一种人，自家摆桌接收了他人的礼金，待对方摆桌时，会减少回礼的金额，有甚者干脆不去。这样的人，是会成为乡亲们茶余饭后，唾骂与鄙夷的对象，据说这种人还不在少数。
参加升学宴的宾客，待餐厅八点开门便会陆续登门，到九、十点钟基本到齐。随好礼金，各自找桌坐好，与熟络的人，叽叽喳喳谈开了，好不热闹。
东家给每桌发一塑料袋葵花籽，袋子里零星分布着十来颗糖果。瓜子壳落满地，人们嘴里忙着磕着瓜子，讲着东家长西家短的闲话。
糖果是很甜腻的，水果糖与奶糖的包装十分有趣，有“小白兔”、有“师福记”、还有“鸥鸥佳佳”，怎么看都十分眼熟，却又布满瑕疵。糖果是小孩子的至宝，拿到手里打开包装，味道却不敢恭维，最后会被丢弃到一边。
吃瓜子、聊天，时间过得格外地快，不一会儿，就到中午了，即将开席。
人们纷纷坐好，话题立即收回。这时，舞台上会出现一个能说会道的人，宣布即将开席。有时，升学宴的主角——考生会有一段简短的讲话:“感谢亲朋好友在百忙中抽出时间……祝大家身体健康、工作顺利。”这段话一定是孩子发自肺腑的，而且一定是在台下默默练习良久的。但台下的人们基本依然在叽叽喳喳地讲话，好像越是到了台上有人讲话的时候，话题就越多；好像大家都安静下来，倾听台上的孩子讲话，会是一件特别丢脸的事。于是，他们我行我素地继续谈着，可谈可不谈的家常。
讲话结束，餐厅外鸣放鞭炮，在轰隆隆的鞭炮声中，气氛被推向高潮。餐厅制作间的大姐们端着大方盘走出来了，穿梭在餐厅的走道间，好似京剧里的旦角们，惊艳亮相。她们成了人们关注的对象，头颅带着目光追随着上菜的大姐们。
菜上桌了!排骨、肘子、猪蹄、烧鸡、香肠拼盘、红烧鱼、冰虾，各类“大鱼大肉”被端上了桌；凉菜、炒蘑菇、杀生鱼，几样素菜也登上了席。发筷子、发馒头、倒饮料，热热闹闹。
开席!
面对眼前的这一桌菜，桌上的人们在开始的十分钟里，保持着最高的热情。女人们只吃菜，来一只虾，啃一块猪蹄；男人们打开酒瓶，倒一杯白酒，喝一杯啤酒。
吃到半个小时，人们基本酒足饭饱。这时的猪蹄，排骨，肘子，鱼，还剩多半，但已被嫌弃。人们陆续离席，各回各家。还有一部分妇女们，抽出早已备好的塑料袋，挑些顺眼的菜，打包回家。如果不打包，这些饭菜将会被全部丢弃。
我，极其讨厌参加这样的宴会。浪费，使我反感。
可是，在这个暑假，这样的升学宴一个接着一个。婆婆的日程被升学宴填得满满当当，她要不停地穿梭在这样的餐厅之中，随着金额不小的礼金，吃着被嫌弃浪费的宴席，尽管厌倦，却无法抽身，不得自拔。
对学子真正的祝福，化作在礼账簿上的名字，那看似热闹的相聚，化成餐碟中搓来搓去的口水。
浪费，使我抑郁，今天，我本不想写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