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生活是什么?生下来,活下去!当你看到了一个馅饼准确无误的落在你的面前,可是当你捡起来,咬了一口,才发现它除了诱人的外表之外,全部都是腐烂,这就是生活。模式太多,新意太少。我们总会在不经意间重复自己或者别人有过的愚蠢。
莫莫的恨天高踩在了奢华的人造大理石上,在这个硕大空旷的空间之中,发出来的声音像一个寂寞太久的幽灵一样,久久散不去。
那个人正在阳台上,背对着莫莫看着落地窗外的景色,她每天都会在那个地方待到七八个小时,一动不动,满怀心事。她的身影打在落地窗上,和黑暗混在一起,模糊不清。
莫莫穿过走到桌子的旁边,与她距离两米。莫莫拿起桌子上的一个水杯,这个水杯她影响深刻。
这水杯原本是一双奢华的对杯,限量珍藏版。水杯里面藏着太多的关于那个人与爸爸的秘密,可是她从来都不知道。直到八岁的那年,直到她无意中将那双杯子的一个撒落在地,她才明白这双杯子的重要性远在她之上。
那个人没有打也没有骂莫莫,她从来都没有打骂过莫莫,可是有些东西比打骂更加的薄凉。她的愤怒清晰可见,莫莫被那个人锁在了舞房之中,一天一夜没有放出来,滴水未进,粒米未食,深冬,她就在那样冰凉的温度下,待了一天一夜。
当莫莫被放出来的时候她几乎四肢都没有了直觉,连最可怕的饥饿感也不存在了。然后她明白,有些痛苦熬过去了就不那么折磨人了。她明白,不要做别人豢养在笼中的金丝雀,别人高兴的时候可以挑逗你,别人伤心的时候你就是牺牲品,即使这个人有个很高尚的代号--母亲,也不可以。
莫莫那年第一次产生了恨一个人的感觉,而这个人本该是她最亲近的人,可是在漫漫长路中她却恨的最久,最久。
“回来了!”干瘪的声音清晰的传入她的耳膜,打断了她薄凉的回忆。莫莫若有若无的回应了一声,然后是长久的沉默。
莫莫放下手中那个雕刻精致的水杯,把压积在心中这么多年的厌恶仇恨都化为尖酸刻薄。“这不是你最希望看到的一天吗?这不就是十五年来你压榨我最希望收获的结果吗?可你为什么不去亲自确认?”
“没那个必要!”她的声音干脆老练,没有一丝拖泥带水。
“为什么没有必要?”莫莫下定决心把今天当作人生的转折点,以前她逆来顺受,可如今她不愿意了,她要和这个在她人生前二十年一个贯穿恶毒这条线索的女人斗争到底。
“因为我对我培养出来的产品有信心。”那个人的声音在这寂静的深夜,像幽灵一样经过漫长的轨道爬到莫莫身体里,让她在这开着暖气的温室里冷的全身发抖。“产品”,从来都不是女儿。
那个人继续说:“明天报纸就会有结果,我为什么要跑那么远看你和那些人玩得这些小儿科的游戏?如果明天你不是头条,只能说明你不中用,我也没有必要再多此一举。你知道我本来就行动不便!”这个女人恶毒的摧毁着莫莫眼中希望的光,可是她似乎乐此不疲。
莫莫反抗的头一炮败了,败的体无完肤。不是败给那个女人,而是败给自己。那个女人当她是产品,而她当那个女人是母亲。
“上帝在夺走你的双腿的时候,为什么不拿走你所有的恶毒?”这是莫莫最后的一句话,她上楼去了。
长镜头推到那个女人的脸上,她的笑容已经僵死在了脸上。那场夺去她双腿的车祸是她的禁忌,一句话就足够让她恶梦重现。
莫莫洗过澡躺在了床上,在这寂静的夜晚之中,她第一次那么迫切的回忆从前的时光,那些畸形了的阴暗灰色童年。
她从人生中第一次有记忆的时候回忆起。那时候分明有很多的小朋友和她在一起练舞,可是无缘无故有一天那些小朋友都不见了,只剩下她一个人。
舞蹈老师也换了一个又一个,舞蹈学了一种又一种。五岁那年之后她在舞蹈室里面每天待的时间超过五个小时,即使每天上学有功课也是如此。她依稀记得五岁那年那个叫沈佩佩的女人就用现在这样毒辣的眼光看着自己,看透自己。那种眼神想想都会觉得可怕。她用命令的口吻让莫莫去跳舞,听起来那么的具有威胁性。
后来她开始上学了,她上的是贵族学校,每天都有人陪同,等于说每天都有人监视。她没有课余时间,每天放学之后总是有人会在固定的地点接上她,带她到那个可怕的女人面前。
有时候,莫莫跳舞跳累了的时候她总是爬在窗子上向下看。窗子下面是邻居家的孩子,他们和她一般的年纪,可是一种是囚固牢笼,一种是天高海阔。
有一次莫莫看到了街边的小孩都兴奋的跳了起来,她往上看,才发现下雪了。她兴奋的打开了窗子,雪花飘在了她的身上,她的头发上。那一刻,能陪伴她的只有这雪花了。她伸出手去接那经历了长途跋涉而落下来的纯白,可是雪刚刚落在她的手上被重重的拍掉了。
莫莫有一时间的反应不过来,她太沉浸在这欢乐中了。“唐心,我不是让你来这里玩儿的!如果你想玩儿那就滚出我的家!”沈佩佩坐在轮椅上,有些气急败坏了。
莫莫的手心微微的发红了,有一些疼痛清晰的传遍身体的某个角落。她的心就像被生生的挖去了一大块儿,无论怎样的物质欢愉都无法填补。她没有哭,这么久了,她早就知道哭一点用也没有,对这个冷若冰霜的人,半分用都没有。
沈佩佩回过头对仆人说:“明天,找个工匠来把窗户封死!今天她不练够八个小时不要让她吃饭,也不要让她睡觉!”仆人只能唯诺。
莫莫站在窗户边,雪花依旧漂泊着,可是这是她最后一次与雪如此的接近。
她第一次有了金丝雀的感觉,苦痛,无依,不知道从哪里来,也不知道会去到哪里。她是被豢养着的,可是她不是宠物。
就像成长的过程中,我们对一些事豁然开朗,而那是我们在十几岁的时候,对于莫莫来说实在太早了。那年她七岁,她一个人在舞蹈室跳了十个小时,没有停歇。从天亮跳到天黑然后跳到黎明,舞蹈室的昏黄灯光拉长她的影子,寂寞无比,雪花被风吹了进来,冰冷寒骨。她在雪里跳到泪流满面,跳到瘫软在地。那是她七岁里最漫长的十个小时,从此她知道没有她不可放弃的了。
莫莫从回忆中走出来,那些伤痛沿着记忆的路线逆袭而来。她依旧记得窗户被封的场景,可是她忘记了,自己究竟哭了,还是没有。或许是昨夜的,泪未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