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和十年,苏木城出一神童,传闻其三岁能写诗,五岁可作曲,十岁中举,年方十五岁官居四品。
“少爷,该吃药了。”小厮在一旁候着,毕恭毕敬的。
“嗯。”少年应了一声,手中的笔却未停下,在纸上描绘着什么。
“少爷,身子重要。”一旁的小厮忍不住提醒到:“药快凉了。”
“嗯。”少年依旧挥笔,直至纸上的面容清晰起来。端起碗,抿了一口,苦笑一声“凉了。”
“得,我给您重煎一副去。”
风吹过,少年拉了拉身上的袍子,“天也凉了。”
“你还知道呀。”身着月牙白碎花裙的女子突然出现,边说边移步到少年旁,语气里满是埋怨,“冻死你都活该,让你穿这么少。”
“木槿。”少年抬头看着女子,柔柔一笑,拉起她的手,将她牵入怀中,用下巴轻轻低着她的头,亲昵的蹭了蹭,没再说一句。
木槿红着脸躺在他怀里,彼此的心跳声如此清晰,一动一动挑着她的神经,觉着气温有些升高,转移视线,装作好奇的问到:“你画的什么?”
“你。”
木槿拿起画来,仔仔细细的观察着,黛眉微蹙,嘟着嘴,故意嫌弃到:“哪像了?我有那么丑吗?”
“有。”少年轻笑一声。
“秦子睿,你说什么!”木槿暴躁的想要起身抽他,奈何力气不够,挣扎了一会儿,扭过头去不再看他,“要不是你生的好看,我才不会这样惯着你呢。”
“你别找借口。”摸摸头,少年宠溺的看着怀里的木槿,无奈的说到:“争不脱,说一声我便松开了。”
木槿一脸黑线,背着秦子睿翻了个大白眼,撇撇嘴:“你有理,你可是神童,才子,我哪能说的过你呀。”
秦子睿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
木槿恍惚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回头急忙解释:“我不是故意的,子睿我错了。”可怜巴巴的瞅着他,一动不敢动。
秦子睿嘴角微扬,猛地俯下身,亲吻着粉嫩的唇,撬开贝齿,双舌交织着,见木槿被吻的快喘不上气来,才停下动作,又恋恋不舍的轻轻咬了一口水润的唇瓣。
木槿红着脸,大口大口喘着气,一声都不敢吭,心扑通扑通地跳着。
“这是惩罚。”看着自己的杰作,子睿笑得皎洁。
“少爷……”小厮的声音传来,木槿吓得赶快起身,跑进庭院一株木槿里。
小厮端着药放到桌子上,到一旁侯着。无聊的看向庭院,略带怀疑的问到:“少爷,这木槿怎么好像变红了点,是我眼花吗?”
子睿抬眼看了一眼白色的木槿,粉的越发明显,低头道了一句“是。”继续喝药。
小厮诧异的揉了揉眼睛,还想再看清楚一点,却看见药碗已空,自觉的端着碗退下了。
木槿化作人形,微红着脸,扭捏着,站在原地拽着裙摆,抬头看见子睿冲她笑着,一副看热闹的样子,气不打一出来,又想到刚刚发生的事,瞬间怂了下来,只好对着他扮了个鬼脸,又跑了回去。
“少爷,前厅有客,老爷叫您过去。”
“嗯。”子睿缓缓起身向前厅走去,还不忘回头看了看那株木槿。
“老爷。”小厮恭敬的知乎一声,在侧门候着。
子睿缓缓向太师椅上的老者拱手施礼,“父亲。”
“坐下吧。”老态龙钟的声音传来,子睿坐在了旁侧。
“下官参见右丞相,参见秦大人。”
“不必多礼了,李大人。”
威严的样子让李大人出了些冷汗,“情况是这样的,如今圣上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太子和齐王都蠢蠢欲动,双方都在拉拢我们,我们怕是保持不了中立了。下官今日来,还请大人定个主意,大人,拖不得了啊。”
太师椅上的老者面色凝重,一时间空气都如同禁止了,半晌,他叹了口气,转向一旁,“子睿,你怎么看。”
子睿抬了下眼,柔和的说了声“太子”,脸上全是坚定。
“嗯……”老者思考着,又过了一柱香,“好。”
三日以后,有消息传来齐王要逼宫。
“今夜撤离。”右丞相坐在太师椅上,脸上有着从未出现的疲惫。
“好。”子睿转身去了后院。
面色凝重的坐着,见木槿出现,快速的收起愁容,露出笑容。
“你这几日怎么都不来找我,是不是在外面有别的小妮子了,嗯?”木槿嘟着嘴,一手叉腰,一手轻扯着子睿的耳朵。
“我是没有。”子睿一手揽住她的腰,带她入怀,刮着她玲珑的小鼻子,眼里带着笑意,“但是你,像个十足的市井无赖。”
“你才像呢。”别扭的扭过头,“别想用你的美色勾引我,哼。”
“你不是就吃这套吗,嗯?”子睿感受着怀里的温软,“不闹了,让我好好看看你。”语气里都是无奈。
木槿愣了一下,从未见他如此无奈,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你有事儿瞒着我。”
“我要走了。”依旧宠溺的眼神,习惯性的揉揉木槿的小脑袋,“近来要有大事发生。”停顿一下,继续到:“我带不走你。”
木槿也沉下脸来,的确,自己知道的,带不走的。
“那今天是告别吗?”水汪汪的大眼睛带着不舍。
“嗯。”
“那你等我一下。”木槿起身跑到本体那里,取下一朵白色木槿花,用法术将它研碎,装进一个还未绣好的香囊里。小碎步的跑回来,递给子睿。
看着不知名图案的香囊,子睿轻笑着说:“真丑。”
“丑你也要拿着。”木槿将香囊寄在子睿腰间,嘱咐到:“可不许拿下来,有了它,你在哪里我都能找得到。”
“好。”
“还有哦,”木槿忍不住又叮嘱到:“不许找小姑娘。”
“好。”子睿笑着一同应下。
两人手牵着手,静静的坐着,天色渐暗,木槿都睡着了。
子睿取下袍子,轻轻的披在木槿身上,在额头如蜻蜓点水般一吻,转身离去了。
就在子睿离开的一瞬间,木槿睁开了眼,看着袍子,若有所思。
皇城内风云突变,一夜之间,齐王兵变逼宫,皇上被活活气死,太子反抗失败,下落不明。
夜色正好,几道黑色的身影穿梭着,见到目标,“杀!”
只见几道光影闪过,地上多了十几具尸体。
“老大,没有姓秦的。”
“上当了!”为首的眼里闪过寒光,“追,他们躲不远!”
离马车四米多的草丛里藏着三个人。秦子睿摸了摸腰间的软剑。
“子睿,若是不行,你就逃吧,为父这些年亏欠你。若不是我,你身子也不会这般……”
子睿没有言语,把腰间的剑握的更紧了些。
不一会儿,为首的就返了回来,“在这里搜!”
见躲藏不住,秦子睿抽出软剑,偷袭了一名刺客,刺客倒地的瞬间发射了信号弹。
“在那里!”为首的带着剩下的刺客将他们三人包围起来。
“该死。”子睿低声咒骂一句,手里的剑快速的舞动着,躲避着几人的刺杀。
身上的旧疾犯了,子睿有些支撑不住,一不小心,腰上被刺了一剑。
看着子睿受了伤,老人冲上前去,拦住几人,“跑!跑!”
小厮扶着子睿向山里跑去。
“臭老头子!这么想死,成全你!”剑刺入,身体渐渐倒地,手还死死的拽着杀手的衣角。
“这老东西。”砍断手,对着剩下的刺客说:“那小子受了伤,也撑不了几日。回去复命。”
“是!”带着右丞相的人头,一群人消失在夜色里。
“少爷,撑住啊!”
“鞍山脚下有一小茅屋,带你去过的。”子睿捂着伤口,脸色苍白,昏了过去。
明明一日就能到的小茅屋,却走了三日半。
没有药,伤口急剧恶化。
小厮焦急的在门徘徊。正打算冒险去买药,一个声音传来。
“让我进去!”
“你是谁!”小厮警惕的看着眼前的女子。
“我是你家少爷的朋友,让我进去,我能救他。”木槿急切的说着。
一旁的小厮听见“能救少爷”,虽然怀疑,但还是让她进入。
昏暗的灯光,床上躺着一个瘦弱的身躯,衣服带着血迹,脸色苍白,木槿轻声唤着“子睿。”
没有应声。
“这位姑娘,少爷真的能救活吗?”
“你去拿一个巴掌大的碗,和一把匕首。”
小厮将信将疑的拿着东西回来,刚放下,就被木槿赶了出去,反锁了门。
“喂,喂!”小厮急切的敲着门,没人回应。
木槿拿起匕首,刺向自己的心口,剜出心头血装在小碗里,快速的启动内丹,护住心脉。
慢慢扶起子睿,用嘴一口一口将血送入,待血全部进入体内,木槿吐出内丹,帮助血液在全身流动。
小厮在门外焦急的等着,一柱香过后,门开了,木槿脸色惨白,无力的坐在床边,额头带着细微的汗珠。
“姑娘,少爷他……”小厮小心翼翼的问着。
“等八十一天,会好的。”木槿虚弱的回他,“我姓木。你取些水来,他不能缺水。”
“好好,木姑娘。”
看着子睿的脸色有了些血色,木槿提着的心也终于放下了。轻轻抚过熟悉的脸庞,“子睿,我想你了。”
就这样过了七十天,每日一碗心头血,木槿的身子快到了极限,脸色一天不如一天,而子睿的脸色却越发红润起来。
第七十三天,子睿醒了。
身上的伤口愈合的已经差不多了,子睿睁开眼,看见木槿疲惫的躺在一旁,脸色有些苍白。伸手想抱一抱她,自己却没有力气,无奈的一笑,侧过头静静的看着木槿熟睡。
直到下午,木槿朦胧的睁开眼,眸里还带着水雾,没睡醒的样子煞是可爱。
“小懒虫,醒了?”略带沙哑的嗓音。
“嗯……”木槿还在嘟囔着,定睛一看,一张帅气的大脸离她只有一指近,瞬间清醒过来,“你……你醒了。”
“傻瓜。你还想我睡多久。”气氛微妙起来,子睿一脸坏笑的瞅着木槿。
“略略略,我才不傻呢。”冲他做着鬼脸。
“不傻吗?”子睿假装思考着,又端详了一会儿木槿,认真的说到:“我看挺傻的。现在是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吗?齐王派兵追杀我,父亲死了,我受了伤。你来,万一被抓呢?再者说……”
没等子睿说完,木槿就吻了上去。
“你和谁学的。”子睿看着头一次主动的木槿,笑道。
“和你呀。”木槿红着脸,理直气壮的。眼里闪过哀伤,我怕没机会了。
没发现木槿的变化,看着她可爱的表情,子睿无奈的笑到:“我怎么就栽在你身上了?”
“还不是本姑娘貌美如花,天生丽质……”看着子睿一脸黑线,木槿急忙又说:“关键是运气好,小时候就捡着个大帅哥。”
“就最后一句对。”子睿笑到,想起了七岁时,自己初次见到木槿的时候。
那时的自己因为背六子全书错了一字,被父亲施以家法后罚跪庭院,不准有人陪同。腊月初七,大雪铺在地上厚厚的一层,冷风卷起雪扫到身上,穿着单薄的衣服,脸冻的发青,终是抵不过,晕在雪地里。
等自己再次醒来是,看着一位女子正抱着他,身子温热,眼里满是怜惜。
自己大概是那时起就爱上她了吧,子睿想着,为那不曾有过的温暖。
“你想什么呢?”木槿看着子睿发愣,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是不是想别的小妮子了。”
子睿回过神来,看着习惯胡思乱想的木槿,认真的说到:“嗯。”
还没等木槿反应过来,又说到:“想床上这个。”
“你……你……你……”木槿羞红了脸,小声嘀咕着“你个臭流氓。”
“嗯。”子睿无比认真的看着她回答到,嘴角勾起一个好看的高度,“我就是个臭流氓。”
“我困了,睡觉了。”木槿慌张的将头缩进被子里。
两人静静的躺着,过了一夜。
第七十四天,
“来喝药。”木槿用法术将心头血去掉血的颜色和味道,喂给子睿。
秦府庭院中的那株木槿,花落了一地。
第七十七天,
秦府庭院中的那株木槿,枝条开始枯萎。
第七十九天,
“你怎么脸色越发差了?”子睿看着脸色苍白的木槿,怀疑的问她。
“我离本体太远了,时间太长自然脸色不好。你别担心,再过几日,我回去了就没事儿了。”木槿无所谓的挥挥手。
“嗯。”子睿摸摸木槿的头,浅笑着。
“你教我写字好了,就写……嗯……至死不渝。”木槿托着头,期待的看着他。
“好。”子睿取来纸笔,铺在桌上,让木槿拿好笔,自己握着她的手,一遍一遍的在纸上写着“子睿木槿”。
“好难啊,笔画这么多吗?”木槿有心不耐烦。
“来,看。”子睿指着写下的子睿二字,“这个读至死。”又指着木槿二字,“这是不渝。”
木槿半信半疑的瞅着子睿,挥了挥拳头,“你要是糊弄我,信不信我抽你!”
“我可不敢。”子睿装作可怜的样子,委屈的说到:“再说我是病人,你不能欺负我的。”
木槿一脸黑线。
看着被气着的木槿,子睿轻笑着。
两人练了一下午的字,木槿还是写的像蜘蛛爬过一样。
秦府庭院中的那株木槿,枝条枯萎全枯死了。
第八十一天,
木槿将施了法的药递给小厮,并交给他一封信,嘱咐一定要等子睿回到秦府才能给他。
“木姑娘,你这样走了,我不好交代。”
“你告诉他,我在府里等他回去。”
木槿拖着虚弱的身子回到府里,倒在庭院里那株木槿旁,化作尘埃。
“少爷,药。”
子睿微微蹙眉,有些不满的说到:“怎么是你?”
小厮挠挠头,“木姑娘她回去了。她说她在府里等您回去。”
想到这几日木槿脸色不好,回去也好。子睿吱了一声,端起碗一饮而尽,有些铁锈的味道。
明和二十年,齐王荒淫无度,残杀百姓,子睿看时机已到,暗中联系太子,商议逼宫。
五日后,太子联合这十年不满齐王暴政的大臣,将军一同逼宫。
齐王自尽,太子继位,改国号,昌平。
追封右丞相为景国公,秦子睿官居一品,封左丞相。
秦府依旧。
推开门,灰尘扑面而来。
没想到一等便是十年,木槿。
“咳咳。”子睿捂着口鼻,向后院走去。
“木槿。”子睿喊着。
没有人应。
子睿心里忽然慌张起来,向庭院奔去。
庭院里变得陈旧起来。那株白色的木槿也早已枯萎。
子睿红着眼,看着那枝条,“我回来了,你说好的。”
一阵风吹来,枯死的木槿随风散去。
子睿疯狂的想要抓住什么,握住的却从指缝间消散了。崩溃的瘫倒在地上。
一旁的小厮看着他伤心的样子,不明所以,忽然想起来什么,“啊对了,少爷,这是木姑娘嘱咐我给您的。”小厮送身上掏出一封信,递到他手里。
子睿颤抖的接过,缓缓的打开,只见信上,歪歪扭扭的写满了“子睿木槿”。
“怎么不早给我!”
小厮看着失控怒吼的少爷,支支吾吾的,“木姑娘说……说等您回到府里才能……能给您。”
子睿紧紧握住信,眼里充斥着红血丝,喃喃到:“你早知道了,早知道了……”又失声笑起来,怨恨的捶打自己,又哭出了声。
“少爷。”小厮焦急的看着,又不敢劝阻。
“退下吧。”
“这……”看见子睿投来的眼神,小厮瞬间怂了,疾步退去,但还是忍不住吱声,“您需要就叫我。”
“嗯。”回答的声音连自己都快听不见,下意识的揉了揉腰间的香囊。
是我命好,遇见了你。
你命不好,偏碰上我。
“老爷,该吃药了。”小厮在一旁候着,毕恭毕敬的。
“嗯。”男子吱了一声,手中的笔却未停下,描绘着一件月牙白碎花裙。
小厮提醒到:“老爷,快凉了。”
“嗯。”待画完,男子停下笔,端起碗,抿了一口,轻笑一声“凉了。”
“得嘞,我给您再煎一副去。”
风吹过,男子拉了拉身上的袍子,“天也凉了。”
习惯性的抬眼看着院里,原来的地方已经空空如也。
又看了看香囊,嘴角微扬,“真丑。”
是吧,木槿。
我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