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突然想吃水果,于是出门,慢慢走到小区门口,这个时间,那儿经常有一两个卖水果的人,想去碰碰运气。
还没到门口,就听到一阵阵凄厉的哭叫声,声嘶力竭,是人到了绝境才发出来的声音,有瘆人的感觉。
挪过去一看,在一小圈围观的人中间,一个白发老太太在激烈地哭叫着,握拳跺脚,哭得浑身颤抖,花白的头发在风中一颤一颤的,令人十分不忍。问围观的人,原来是个摆摊的老太太,离开了一会儿,她的货箱就被人偷走了。
暮色里仔细一看,这个老太太似曾相识,是经常在这摆摊的。我记得她的货箱,就是一个装着针头线脑鞋垫什么的泡沫盒子,不值钱。可她哭得那样凄厉,仿佛丟了棺材本似的。
实在是于心不忍,我掏出一百块钱给她,要她快点回家,天色已晚,很快就要降温了。这一百,足够抵消她的损失了。
一个姑娘也递给她一百,要她别哭了,快回家。
她感激地接过去了,带着哭音说多了多了,可是并不动。
我不习惯被围观,说了几句,继续找卖水果的去了。
在她旁边10步远的地方买了两斤李子,然后慢慢往家走。
走出200米,还能听到老太太的凄厉哭喊,声音一直延续,丝毫没有停歇,反而比之前听到的更大声了。
突然觉得这声音很刺耳,有讨厌的感觉。
之前也是在门口买菜,一个破衣烂衫的老太太蹲在那里,一个破塑料袋里,有一些看相比较老的四季豆。当时也是觉得可怜,去买她的菜,她热情地给我捡。回家一看,一兜菜,不是腐烂的就是老得不能下牙咬的,原来她专挑坏的给我!
全丢了。
-------弱势群体就一定值得同情吗?还真令人怀疑。
在贵阳的日子,我基本是买菜做饭的家庭煮妇,日子过得平静简单。去得最多的地方是菜场。和一个卖菜的妇人有简单的交集,那是令人很愉快的感觉。
第一次遇到她是早晨的菜场。在贵阳这地方要买新鲜的本地菜,得早早起床,七点到八点短短的一个小时里,街边会有个小小的蔬菜集市,到了八点城管上班,立马鸟兽散。
顺便吐槽下贵阳新区的城市规划,十万人的小区只有菜贩子占据的室内菜场,里面全是外地来的菜和菜贩倒腾的二手菜,完全没有留出给本地菜农小本生意的空间。而住户也需要新鲜的本地菜,双边需求自由链接的结果,就是菜农穿街走巷,躲在小区之间的绿化带卖菜。菜叶垃圾弄得满地都是,城管每天围追堵截,猫和老鼠的游戏天天上演。
政府的职能之一是关注民生,在各方需求之间搭建便民桥梁,这一点,贵阳市政府真心做得很烂。
说远了,言归正传。
说起那个妇人,首先吸引到我目光的,是菜篓间一字排开的三个脏兮兮的男孩,大的七八岁,小的三四岁,虽然衣衫褴褛,但是眉清目秀。小的两个在打闹嬉戏,而懂事的大孩子熟练麻溜地用秤、卖菜。旁边是妈妈,也是手忙脚乱地卖菜,一个小时很宝贵,看得出他们都很珍惜这一个小时。
之后经常遇到他们,有时候是菜场,有时候是小区边的小路,被城管驱逐着挑担路过。永远是母子四人,妈妈和大孩子各挑一担菜,小的两个拎着装菜的塑料袋尾随,从未看到过同行的成年男性。
每次遇到,我都感觉心里很堵。一个女人,靠卖菜要养活三个孩子,其中艰难,可想而知。
换季的时候,清理了一大堆儿子的衣服鞋子。儿子长得飞快,又爱打扮了,不穿的衣服质量非常好,也很新。我挑了好的收拾了一大袋,早晨买菜时,给了那个妇人。
此后每次遇到他们,都会塞菜给我:苞谷、小葱、白菜......各种菜,一大把,够我们家吃两顿的。贵阳的青菜很贵,接受了两次,我也不好意思,每次都躲。妈妈要大孩子追着塞给我,男孩子追上来热情地往我袋子里塞菜,穿着我熟悉的衣服,干净了很多,目光清澈纯净,令人心疼。
他让我想起去西藏旅游时,合影的牧牛娃。我记得那孩子满脸无可奈何,目光中有被羞辱的愤怒。-----我从那次起很注意,不会去强行和人合影。
这孩子没有这样的神情。偶尔人少时,他妈妈会和我聊几句,很骄傲地告诉我,大儿子成绩很好,经常考班上第一名。
那段时间, 我热衷于搜各种东西带去买菜:网购的饼干、巧克力,各种零食,漫画书,儿子不感兴趣的各种玩意。以致我只要问他:这个还要不要?他立马警觉:你又要拿我的东西送人了?
后来摔伤了腿,没法去买菜了,还是很惦记那几个小孩。腿好点,偶尔也慢慢走去看看,再也没有遇到过了。
人性到底是怎样的?我想谁也没法给出答案。一千个人心中,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人性深处的善恶勤惰,从来无关他(她)的社会身份,无关财富的多少,地位的高低。
并不是富有的、地位高的人就一定邪恶骄奢,而为一日三餐奔走的人就肯定纯良勤劳。我见过年过六旬还骑着脚踏车考察工地的亿万富豪,车的公里数常年月超1万公里,仍在不断开疆拓土的工程老板,也有过日常花钱量入为出,却可以成千上万拿出来助学的工薪朋友。人性并没有定义,微末如我,安心修身齐家,栋梁之才,自去治国平天下,无论身处何种境界,做好自己的事,保持一颗简单向善的初心,即可。(2017.10.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