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丧

决定想写这个题目的时候我思考了很久,要不要把这个故事讲出来呢?讲出来之后又会有怎样的反响呢?这个问题一直让我很纠结,因为这个事儿就真实地发生在我的家族,讲出来或许会有家人看到这篇故事,这让我会有一种像是愧对族里的人似的。

记得几年前《大宅门》热播的时候看过一个综艺节目,是对郭宝昌先生的一个采访,那个主持人已经记不得是谁了,给我印象最深的就是郭宝昌先生觉得对不起自己的家人,把这个故事搬到电视荧幕前,让许许多多的人,知道了同仁堂这一百年来发生的悲欢离合。

我当时还觉得不理解,但轮到我准备写自己家的故事的时候才觉得的确是很难下笔!希望家人都能理解吧,我只是想本着带有人情味儿的去记述过往的事儿,百年之后的人有权利知道当初曾经发生过什么!

闲言少叙,下面就开始今天的故事,给大家讲个喜丧的事儿!

这个事儿呢,为了让大家听得清楚,也为了让我讲得明白,我就从头开始,希望大家别嫌我啰嗦。

现在说起了那应该是三十多年前的事儿了,那会儿我能有个七八岁的样子吧!一天清晨天不亮东村口就乒乒乓乓地放起了“二踢脚”,这不年不节的谁家能放鞭炮啊!说不定又有谁家老人“走了”

我爸一早上披着大棉袄,站在院子中对我说道。

在我们那有个风俗,出了红白喜事,都会用“二踢脚”知会一声全村儿,孩子考学、老人故去,娶媳妇儿嫁闺女,都得来这么一出,只不过“放炮”的时间段可是有说道儿的,一早儿,一晚儿那肯定是丧事儿,上午日上三竿到中午头儿燃放鞭炮才是喜事儿!

吃过早饭我二叔就跑到我们家来了“哥!你猜谁没了?”二叔故作神秘的对我爸说,“谁啊?村儿东头的老杆子吧?卧床都好几年了,连吃药带看病的,这几年钱儿没少遭尽,走了也好,给儿女减轻负担了!”我爸随手把一盒“大生产”扔给了二叔,自顾自的点燃了说道。

“你可得了吧!人家老杆子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呢!看那样儿至少还得折腾儿女几年呢!”二叔斜倚在被摞子上,也把一支“大生产”点燃,吐个烟圈,对我爸说道。

“那还能是谁啊?要不是老杆子我可真就猜不着了!”“老邵家的四媳妇儿没了!”“邵老四的媳妇儿?不能够啊!不是前两天才生的孩子,在屋里坐月子呢吗!你一天神神叨叨得可真能瞎白话!”我爸显然很厌恶二叔的满嘴跑火车。

“真的!你也不是不知道老邵家那家犊子都是群啥货,就因为老四媳妇儿给生了个丫头,全家老少都不待见人家,这不吗,昨儿个孩子还没满月呢,也不知道咋伺候的月子,刚出生的小丫头断气了,邵老四他妈就说媳妇睡懒觉一翻身给压死了,让自己的儿子拿着皮带没头没脑的抽了一顿,老四媳妇儿一时没想开,自己偷摸儿跑到下屋掫了一瓶乐果乳油,你说那玩意儿你喝一瓶还能有好?今早上老四他妈去下屋蒯苞米面喂猪,发才发现儿媳妇,满嘴白沫僵在下屋门口了!给这个老祸害吓得破马张飞又喊又叫的,现在不是准备发送呢吗!”二叔有鼻子有眼地说道。

“你咋就像个老娘们似的啥都知道呢?可别出去瞎嘞嘞,让人老邵家听到不抽你大嘴巴才怪呢!”

“还抽我大嘴巴!我和他们家住在前后院,我不聋不瞎的啥不清楚!这家人就不是人揍的,老四媳妇怀孕都八九个月了,挺着大肚子自己拎水做饭呢,你说这家人能干出啥人事儿来!没儿子就对了,生了也是多了一个祸害!”

“少扯犊子!一会儿过去瞧瞧,上二十块钱礼,你过去不?”我爸问二叔。

“能不过去吗,我、我这”二叔吞吞吐吐开始变得不像刚才那么爱说话“咋的了?手里又没钱了?前几天不是和二牤子他们不还在一块打扑克呢吗!”我妈满脸不悦地问二叔。

“我不是输了吗!嫂子,你可别总损我了,我也是想好好过日子,昨儿个要是真把二牤子给赢了,我至少拿一百块!”“挺大人了,一天天懒得贼死,你就这么下去,今后娶媳妇儿我看都费劲”我妈显然不愿意放弃对二叔的打击。

“拿着吧,今后再没钱我可不管了!”我妈虽说给二叔一顿损,可还是递给二叔两张老头票儿!

“不怪你嫂子呲打你!我看你也是王二小放羊怎么不往好道儿上赶呢?”

“行了!行了!哥,咱赶紧过去上礼去吧!”二叔拉着我爸的胳膊逃也似得出了家门。

他们老哥儿俩走后,我妈又开始等待我去上学。

晚上放学之后我和往常一样又跑到了奶奶家,和爷爷听评书,正听着起劲儿的时候,我爸推开后房门进来了“老邵家四媳妇没了,去没去随个份子?”我爷放下手里的收音机问道。

“能不去吗!一早上我大爷家的老二就告诉我了!老邵家的烂事儿,真气人,媳妇儿死了一晚上都没人找今早上邵老四他妈去下午蒯苞米面,才看到儿媳妇头东脚西,满嘴白沫子,死在那了!听帮着忙活那帮人说,身体都僵了,连弯儿都不能打!”

“你说这不是废话吗!人死了可不就僵了吗,你当时睡着了。”爷爷白了我爸一眼,刚想把音量放大,继续听单老的《童林传》忽然愣了一下。

“你说邵老四的媳妇儿,死的时候头东脚西?”“啊!直挺挺的,还满嘴白沫子!”“你看到了吗?”“我上哪看去,等我到那写礼的时候,人都装裹好了,就等火葬场来车拉走火化了!咋的了?”

爷爷沉吟了一下“头朝东,月月不死空!看来村儿里是没消停日子了!”说着不再理我爸,和我一起抱着收音机继续听《童林传》

爷爷随口这句话说得到底是啥意思,我一直也没往心里去,一句顺口溜罢了!可接下来的日子村儿里开始接二连三地死人,老的少的,横死的、老死的病死的,一个月里多的时候三四家凌晨放炮,少的也基本上保证月月送走一个人,一时间村儿里上了岁数的老人都感觉提心吊胆的,虽然平时都是满嘴都是不在乎死的话,一看到村儿里出现这么邪行的事儿,一个个都把嘴闭得严严实实的,谁也不愿意再谈论生死!整不好,真要出现在自己身上那可真是剜儿泥了!毕竟“好死不如赖活着吗!”

说来也怪,那一阵子村里总有老鸹(乌鸦)飞进村儿里觅食,这玩意儿平时并不多见,村儿外的水泡子那面而比较多,这东西吃腐食儿,埋汰!半大小子即使愿意打鸟,谁也不愿打老鸹,个头大,一弹弓未必能把他削下来,就即使打下来,也不能养,也不能吃!离近了都觉得晦气,因为没有天敌,这些年在大水泡子处可没少聚集。

村儿里的孩子们就像是串通好了似的,一连几天大家伙儿都提拉着弹弓,到处追着老鸹打,不用说,都是家里老人们嫌着晦气,让孩子往外赶呢!因为我也得到爷爷的指示“别打到人,把这些晦气玩意全给赶跑了”

那会儿村里白天可算是热闹了,除了吹吹打打的喇叭匠子,就是满街筒子手里拿着弹弓的半大小子,到处跑!

晚上这帮淘小子,再也不像以前似的疯到不愿意回家,还得家长出来连踢带打的撵着回家,天一擦黑儿,孩子们早早地就跑回了家,大人们没有正经事儿也不愿意出门,那会儿村儿里的人们,还是满脑子封建迷信思想觉得村儿里接连死人肯定是招邪了,可别大晚上出去溜达再招惹上什么“没脸的”回家。

不怕是假的,村里人无论孩子大人整得都是人心惶惶!

可日子你害怕也得过不是,总不能因为害怕你就搬家吧!一个礼拜天的早上,爷爷拉着我,和我一起去爷爷的堂哥家,看自己的婶子。

爷爷的婶子是我的二太奶奶,老太太以前身子骨儿硬朗那会儿,对我还不错,满肚子稀奇古怪的故事儿,加上老太太不抠门儿,总给我好吃的自然我很愿意亲近老太太。

前几天大爷爷和爷爷说最近老太太身子骨不太好,病病殃殃的也吃不了多少东西,就担心怕是老太太出现点啥状况。

太奶奶那会儿都九十多了,在我们族里那算是头一号儿的长寿老人了,加之大爷爷孝顺对二太奶奶照顾得细心,老太太根本看不出来是九十多岁年纪,你说老太太是七十多岁,都能有人相信。

平时二太奶奶头发总是梳得立立正的,小脸红扑扑的,哪能看出来能有九十岁的样子!我那会儿不太相信大爷爷的话,因为二太这么硬朗的身体,怎么可能说不好就不好呢,记得上次二太过寿时还问过我呢“小子,你觉得二太能活多大岁数啊?”几个爷爷辈儿的老人围在我的身边就像讨封似的瞪着眼睛看着我“我二太当然是万岁了!”我想也没想脱口而出。

老太太满脸乐得像朵花似的“我的好重孙儿,小嘴真甜!我要活万岁不成老妖精了吗!哈哈哈!赶快给我重孙儿包个红包!”

那会儿小,什么事儿都不懂!后来长大了才知道这是老家的一个风俗,叫“喊寿”,家里有老人过生日常常会问族里年纪小的孩子能活多久,为的就是讨个好一点的彩头。

其实就是哄老人开心,让老人高兴罢了,哪有什么活到万岁的,就是超过百岁的老人也是屈指可数。

我和爷爷走进大爷爷的房中时,二太奶奶,可没有前几个月的精神劲了,老太太有气无力地躺地躺在炕上直哼哼!

二太奶奶见我和爷爷进来了,对我招了招手,我赶紧就跑了过去“小子,二太!快不行了,没法儿活到万岁了!”“咋不能活到万岁呢,我二太肯定能活万岁!”“好小子!好小子!”

二太说几句话就上气不接下气地喘了起来,二太把枕边的一个“黄元帅”推给了我“吃吧!吃!”

可能说了太多的话太累的关系,二太又闭上了眼睛。

“老三你看着没有,就这样三四天了,不吃不喝!唉!”大爷爷眼泪在眼圈里打着转转,对爷爷说道。

“没去把大夫请过来瞧瞧啊!”“请了,能不去请吗!大夫过来瞅了几眼也没招,血管太细了,葡萄糖,都打不进去!”大爷爷和爷爷在一起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话,我也没往心里去,都是大人的事儿,即使听了也听不懂,没啥意思!

没过几天听我爸和家里的叔叔大爷们议论,说是二太奶奶可能快是不行了,家里面装老衣裳啥的都准备好了,看那意思也就是这一半天的事儿。

我家在村儿里是个大户,几乎半个村儿里的人,都是姓一个姓儿的一家子,二太奶奶是这个族里岁数最大,辈份儿最高的老太太了,这几天村儿里的这些晚辈,一个换着一个守在大爷爷的家里,真要有事儿,得有人支应着啊!有事儿现找人那不就抓瞎了吗!

族里就是人多,不缺的就是人手儿,大爷爷早就和爷爷他们老哥儿几个早就合计好了,二太奶奶要是真的故去了,咱家就办个场面大一点的“喜丧”。

一来大爷爷对二太奶奶母子情深,二来大爷爷的几个儿子,也就是我的叔伯大爷们,都挺长脸的不少都在县城里当官儿,办一场有排面儿的“喜丧”那可是给活着的人长足了脸面,不是有那么一句老话吗“活着不孝,死了乱叫!”人死了哭的再悲切也都是给活人看的,未必是真的孝顺。

我们家也难逃这个俗套,既然是大爷爷那房的事儿,爷爷也不好说什么,想咋办,咱就咋支应跑腿就完了呗!一句话“支持!没意见”

我在这儿额外和大家啰唆几句,喜丧在中国各地都有这个说法儿,只不过地区不同,可能大体上在操办丧事儿时有些区别罢了,能办喜丧的老者,基本上都要有几个最基本的条件,第一年长,过去老话儿讲“人到七十古来稀”说明受生活条件限制,人活到七十岁地都很少,你想办个“喜丧”至少得七十岁打底儿,岁数小了你也办“喜丧”容易让人笑话,说句不中听得那只能叫“夭折”懂事儿的人家没人愿意凑“喜丧”这个热闹!

第二德高望重,家中长辈一辈子不容易,用时髦儿的话讲为整个家族作出过突出贡献,至少也得儿孙满堂,人多!全家不说都出人头地吧,那也得是个正经人家。比如说老爷子八十多岁了,翻墙头子偷人家苞米,腿脚不利索一下子摔死了,显然就不合适大操大办!太丢人!

这几条我二太奶奶完全符合,老人家过世办个喜丧绝对“没毛病”

虽说老太太还有一口气吊着呢,家里人早就开始忙活开了,请大厨子,搭食棚,这几天人来人往过来探望二太情况的人还真不少,其实大家伙儿心里都明白,无非都是冲着我那几个在县城当官儿大爷的面子过来装装样子的!

可来人总不能空着嘴走吧,加上一大家子人吃马喂,依靠家里的几个孙辈媳妇儿做饭肯定是供应不上啊!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儿,还是花点钱,找人来做吧!

戏班子、鼓乐班子、瞎眼的风水先生还有玉清观的老道们都已经早早地接了过来了,就等着老太太咽气了,可是说也奇怪,我这二太奶奶,这口气始终就咽不下去,就在嗓子眼儿这块吊着,每天除了喝一小匙水润润嗓子之外,一连四五天什么也不吃。

大家伙儿都感到很奇怪,你就是一个壮小伙子,连续三四天水米不进,身体也撑不住啊,更不要说这都是九十多岁的糟老太太了!

在我们那块儿,老人将要死而不咽气说起来并不算什么好事儿,有一说是老人心中委屈,阳世间还有事儿没了,不愿意撒手西去,还有一说人心中有冤未得到昭雪,也不愿撒手而去。最邪乎的一种说法是听请来的风水先生说的,老人不爱咽气没准儿能成“气候”到底啥叫“气候”呢!说白了就是僵尸,八十年代那会儿在东北农村,有电视机的都少,即使有电视机,可除了中央电视台和辽宁电视台之外,很难看到其他节目。

我估摸那会儿港台的英叔可能还没开始自己的僵尸片创作呢,所以当地老百姓肯定是连“僵尸”这个词儿,听都没听说过。

我问过我的奶奶“奶!啥叫气候啊?那个风水先生说整不好我二太要变气候!”

奶奶一把把我拉到一边没人的地方对我训斥道“可不行,当着人多的时候讲这种丧气话,你大爷爷听了该生气了。”

“气候,是人死了之后,和活人一样能走能跑,说是比正常人行动都要快!这都是过去老讲究了,那有谁看得到成气候的人了!别听那个风水瞎子胡说八道,他就是想骗点钱故意吓唬大伙儿的!”

“那成气候不是挺好的吗?二太还活着,还能跑能跳的,是不是到时候咱就不用给二太奶奶办白事儿了!”

“你这熊孩子,成了气候,你二太可就不认得人了,得啥咬杀,看你害怕不害怕?”奶奶满脸不高兴地高兴地对我说。

“那要是这样,二太还是早点走吧!我可害怕二太真成了气候!到时候不要说别的就是吓也得把我吓死了”我心里琢磨道。

因为瞎眼的风水先生的“胡逼咧咧”遭到叔叔大爷们的一致反感,给了俩钱撵走了!虽说瞎眼的风水先生说得并不算错,但部分时候场地的来这么一句,全家老小都觉得晦气。最后还是玉清观的老道长站出来征求了大爷爷的意见,毕竟大爷爷是事主,全家大小都得听他的。老道不问其他的只问大爷爷家中是否养有猫狗。

大爷爷直勾勾地望地望着老道长,心说“我自己的老妈,咽不咽气儿,和猫狗有什么关系?你怎么着三不着两的来这么一句,你要是不懂事儿,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我可真不管你毛病,直接就给你打出去!”

大爷爷木讷的冲着老道长点点头“老太太一辈子就喜欢猫,喏!你看,老太太对猫比对人都上心”大爷爷用手指向二太躺着的炕脚,一只金黄色的肥猫就蜷缩在二太的脚边睡大觉。

老道长很客气的对大爷爷说“您老人家不要介意,将要故去的老人身边是不能有任何活气儿的,不然老仙家是不愿意离世的。信我的话赶紧把猫抱走,不要再让他进屋了!”

大爷爷是个不信鬼神的谤道之人,一辈子就没信过邪,听爷爷说早些年国民党挨家挨户抓壮丁,做炮灰去打仗,大爷爷拉着爷爷就跑到村南的大林子躲了起来,那会儿正是东北滴水成冰的三九天儿,在大林子里待一晚上,就是不被冻死,也得冻残废了。

我这位大爷爷也是位人才,自己钻进了一座老坟窟窿,说啥让爷爷也跟着进来背风,爷爷宁肯在外面被冻死也不肯进来,自己跑到了一座土沟里蹲了一晚上,而第二天哆了哆嗦趴在坟窟窿边上喊了好几嗓子,大爷爷才睡眼惺忪地从坟窟窿里爬了出来。

自打那次之后爷爷对大爷就佩服的无可无可得了!大爷在家里说啥是啥,爷爷都无条件地支持!毕竟胆子大这事儿,可不是吹牛吹出来的,那是真真儿在坟窟窿里趴了一宿的人。

大爷爷此时也是六神无主,赶紧叫人把大黄猫给抱走了。当天下午二太奶奶的脸色渐渐地又开始红润了起来,对着屋子里的几个姑妈喊饿,想吃东西。

大伙儿赶紧把小米粥和各式的点心端了过来,老太太看来是真的饿了,又是饭又是菜的没少吃,还喝了一大杯水,说话一点也不糊涂,和以前好那会儿没什么分别,老太太还靠着枕头坐了一会儿,抽了几口叶子烟。

不少父辈儿的长辈,见老太太精神头儿上来了,都觉得白忙活了,这几天又是请人又是跑腿的,钱没少花,罪没少遭可人家老太太不想走了,那你也没招儿,得了,准备着一会儿给往回送吧!

这会儿父辈几个长辈谁也不敢上前儿征求大爷爷的意见,现如今能说上话的只有我的爷爷了,几个人一合计,就让爷爷上前儿问问,是不是该让这帮候着的人先散了,在这多待一天就多一天的挑费。

爷爷把大爷拉到一边儿问道“哥,二婶能不能是回光返照啊?孩子们不敢让我问你,让我过来问问这一天挑费也不少,用不用先让他们散了回去等信儿啊?”

“哎呀!现在我也是画魂儿,这事儿谁能说得准啊!可你看那样子也不像是回光返照啊,能吃能喝的脸色也过来了,和前两天一对比,你觉着像是回光返照吗?刚刚儿自个儿还把三姐的烟袋锅子要过去吧嗒了两口,也不像是回光返照啊!要不我在这盯着,你把老道叫过来问问。”

爷爷听了大爷的话就把在院子里凉棚坐着吹风儿的老道给拉了过来“老道长,您见多识广是个明白人,现如今您看我妈这精神头到底是不是回光返照啊?刚刚儿还抽了两口子叶子烟,您帮着看看给拿个主意!”

大爷已经没有前几天那副说一不二的豪横劲头,十分客气地征询着老道长的意见。

“我说句不中听的话,现如今我们看到的都是假象,今天下午太阳落山之时,老太太必然驾鹤西去。”道长不再多说,看也不看身边的两个老哥俩,转身离去。

既然下午老太太就能走,那也不差这一会儿了,就别先让人走了,等等吧!

恢复过来的二太奶奶兴致颇高,把这几天没能唠的嗑,一股脑儿全都讲了出来,岁数大了,满口牙都残缺不全,说话都漏风,大爷爷和几位姑奶奶因为听不清老太太的发音,想再问一句,老太太马上就不高兴,对着也都是六七十岁的儿女喋喋不休的大骂。

家里做晚辈儿的都躲得远远的,生怕惹到了这位老祖宗,万一再给气过去,到时候准没好儿,以大爷爷那个跋扈劲说老太太是你气死的都有可能。

眼瞅着太阳日渐偏西,爷爷进屋看了看大爷点了点头,那意思提醒大爷日头可快下山了,一会儿老道说的准不准,那咱们得有个准备了!

二太奶奶的精神头渐渐地有些委顿,自己嚷嚷着困了,要睡一会儿,让大伙儿别吵她,人多闹腾容易睡不踏实。大家伙儿坐在老屋里谁也不敢吱声,慢慢地二太竟然睡着了。等爷爷把老道拉过来问怎么回事儿的时候。老道长让大爷爷去试试老太太的鼻息,此时大爷爷才发现二太早已经没了鼻息,人已经驾鹤西游了。

随着老屋内的哭声响起,众多候在老屋外面的族内的晚辈纷纷跪下送老太太升天。

院子里其他的亲朋好友和本村的村民,在白事儿大了的安排下,没用多一会儿,就把灵棚布置好了,二太奶奶的喜丧算是正式地开始了。

转过天来奶奶带着我去给二太磕头,我胸前带着一朵花儿小白花,跪在灵棚里给躺在一口朱漆大棺材里的二太奶奶磕了三个头,烧了几张纸,棺材是二太八十多岁那年置办下来的,那会儿的岁数都已经到了够办喜丧的年纪了,自然在挑选棺木的时候选择这口朱红色的大棺作为老太太的安寝之所。到底是不是这个讲究儿到今天我也是不明白,我姑且这么理解吧!

二太奶奶那双不大的小脚上缠着红绳,脸上盖着一块布,听奶奶说那块布叫“盖脸布”人死之后都要盖那么一块布。我对去世的二太奶奶脸上盖的是什么并不是很关心,我关心的是场院里那帮唱二人转,变戏法儿的到底有啥绝活儿。

那会儿农村里的娱乐节目实在是太少了,就是看个二人转,也得等到过年的时候才有,全村子也不过是借着我们家的二太的这场丧事儿才有机会能看一段儿二人转。平时想看,你得去镇子里掏腰包买票才能看,这丧事排面办的十里八乡不敢说头一份儿吧,但挺难找到第二家办这么大场面的白事儿了!

白天的二人转唱的都是《秦雪梅吊孝》《十跪母重恩》《杨六郎哭灵》等悲悲切切地曲目,一点也不搞笑,没意思,更没有什么翻跟头的绝活儿之类的!听那咿咿呀呀地唱腔儿,别提多闹心了,我一赌气就跑回了家,还等晚上我凑过去听书吧!说书的是经常接红白事儿的刘先生,虽说说得肯定比上单田芳单老爷子,但有自己独到的玩意儿,什么神仙志怪类的总有新玩意能拿住人,还真不是你以前听过那些玩意儿!

我就盼望着晚上到场院去听刘先生的书,学几段儿,等到了学校讲给那帮没见过世面的土老帽儿听听,不定他们得给他们羡慕成啥样儿呢!这可都是托我二太得福哦!

盼星星,盼月亮终于天黑了,场院被几支二百多瓦的白炽灯照得通明雪亮,刘先生有模有样站在场院中央滔滔不绝地给围在四周的人们来了一段儿《枪挑小梁王》,紧接着又给大家说了两段儿《包公访地府》和《乌盆案》,我还没听过瘾呢,就让我妈把我连踢带踹的提拉回家。也怪我自己个儿没数,明天还得上学呢!这个夜我可是熬不起,第二天又该起不来了!

您可能要问了,这深更半夜的,咋还说上书了呢?这是因为啊,家里有白事儿自然就得有人连夜守灵,一般来说老人故去了都要在家里停个三五日,然后在摘吉辰择良日火化下葬,你要是大办那停十天也行,半个月也行,这些日子流水席开着,烟酒供着,随吃随上!一般人家还真吃不消。

有的朋友说了咋听说还有办七七四十九天的丧事儿的呢!有没有我还真不知道,既然有这个说法儿,我估计应该是有,可这将近两个月的时间里真是不知道防腐是咋做的!也够难为办事儿的这家事儿主儿了!

灵堂夜里有守灵人,一般夜里说书就是给守灵的人们提提神儿,毕竟这一晚上在这儿干熬着换作是谁也受不了,还得半夜给守灵人准备吃喝的,一早上还得预备早饭。

守灵的大多数都是本家族里的近人儿,年轻的男性为主!这守灵可不是找个地方往哪一坐就完了,还得照顾灵前的子孙灯长明不灭,香炉里有香火续上,时不时地还要在瓦盆里点上一沓黄表纸。最主要的是不要让鸡鸭猫狗等牲畜进了灵棚,有说法儿,说人死去之后灵魂怕被吓,容易被吓得惊走三魂七魄,无法投生。还有地说这刚刚故去的人就怕沾染上牲口气,容易诈尸,诈尸之后就六亲不认四处疯跑!全村儿谁也没见过什么是诈尸,只不过这都是一辈儿一辈儿口口相传下来的,既然有这个禁忌,那只能老老实实的看住了,省得大家伙儿都找不自在,还给主家儿添堵。

要说守一晚上灵也不轻松,头天一晚上是我爸和我大爷还有四爷家的两个叔叔,四个人老老实实的抽着烟,听着刘先生的书算是平平安安地熬过了头一晚上。

第二天晚上是我家的老叔和大爷爷家的二大爷,还有后院的本家大爷她们几个人一班儿,也是啥事没有抽了一宿的烟,平平安安地受过来了第二天晚上。

第三天晚上是我大爷爷的小儿子,也就是我那个爱耍钱的二叔还有几个同辈儿的兄弟一起守灵,二叔这个人嗜赌成性,有事儿没事儿总想摸两把,为人还极不着调,十点钟一过,他用眼睛溜着大爷爷回去睡了,就招呼那哥儿几个一起打两把扑克。

那几个人劝二叔“别没病找病了,要是让老头子看见了不得骂死咱们几个啊!消停的吧!”可架不住漫漫长夜实在难熬,几个人对说书人刘先生的书显然是不咋感兴趣,二叔见大伙眼皮直打架,顺手从衣兜里掏出一副扑克“没事儿啊!老头儿早就睡着了,咱们玩儿咱们的,刘先生那副铁嗓在哪,听不到咱们打扑克啊!”

几个叔伯大爷架不住二叔鼓动“玩一会儿就玩一会儿呗!一会老头要是真看见了你一个人顶啊,可别拉上我们!”大家显然很是畏惧大爷爷的脾气。

“哪儿那么多的废话!我啥时候出卖过你们了!赶紧的吧。”二叔不耐烦地招呼大家伙儿坐过来打起了扑克。

场院距离老屋的灵堂并不远,人家刘先生也不可能说一宿书啊,说了一会儿就得喝点水润润嗓子休息一会,等吃过午夜的大师傅递过来的馄饨稍稍垫吧一口,就回后院我们安排好的住处睡觉去了!人家出来是赚钱的,非亲非故地也不能陪你看一晚上死人啊!

二叔才懒得理刘先生呢!用二叔的话讲刘先生“就是满嘴跑车,成天胡咧咧!你看刘豁子那熊色,鬼啊,神啊的他见过啊?”

既然二叔几个人不爱听,刘先生见场院里也没有几个人,就和管事儿的打了个招呼,就早早地早早地回去歇着了。

此时场院食棚里的大师傅给二叔几个人端来了几碗馄饨,也回去歇着了。二叔玩上瘾了,也不饿,就把碗推到了一边。此时户外的天空中月朗星稀,这一连折腾了六七天大家伙儿都没得闲儿,大家都乏累得厉害,所以觉睡得都挺沉的,对二叔来说这样也好,没有那几个烦人的长辈儿在身边念叨,整不好今儿晚上就得时来运转大杀四方,赢它个盆满钵满!

打算倒是不错,可玩到凌晨一点多钟老屋的灵堂外面就传来了一阵“哇哇”鸟叫声,可别提多刺耳了,一个本家大爷借着上厕所就出去望了望发现人都走净了,只有老屋的灵堂这面还亮着电灯泡子,一只大黑老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落在房檐正前方的电线上叫个不停。

“四哥你就不能给他轰走啊!叫着怪闹心的”二叔埋怨着四大爷说道。“你就别站着说话不腰疼了,落在电线上那么高就像我能够得着似的,你能耐,你咋不去撵呢!”四大爷没好气的回怼了二叔两句。

可能是二叔这机手牌抓得实在是不咋地,气哼哼地扔下了手中的扑克,到院里拿着一块土砬咔,对着电线就扔了过去,那只落在电线上的黑老鸹,扑棱了几下翅膀,还是落在电线上不愿意离开。

“嘿!你个丧门玩意儿,还撵不走你了”二叔又捡起几块土砬咔继续向黑老鸹扔去“老二你消停得赶紧回来吧,还玩不玩了?输不起你就吱声,一会儿给老头子招呼起来,不得骂死咱们!”本家的另一个大爷对二叔喊道。

“赶紧的,你们都出来帮我把这丧门玩意儿撵走,瞅着它都来气,怪不得我这几手牌抓得懒呢!全因为这只黑老鸹!犊子玩意,我奶奶走你过来凑什么热闹!”二叔一边像个孩子似的扔着土坷垃一边嘴里不停地骂着。

没办法老哥儿几个见二叔一根轴,就都叼着烟卷倚在老屋的门框上,看西洋景儿,二叔在本家的几个叔伯大爷里就属二叔不务正业,用大爷爷的话讲“就个丢人现眼的玩意儿!”这话我也只能在文章里发发牢骚罢了,当面说,他可是真敢大嘴巴扇我的主儿,一点都不管我毛病!一个都能和我抢零食的二叔你说我能对他有啥好印象!

四大爷望着天空中已经向西转去的圆月对大家说,“明儿整不好的阴天,你看云彩都上来了!”大家伙儿顺着四大爷的手望向天空,可不嘛!一朵乌云渐渐地遮住了月亮。

忙活了好半天的二叔总算一土砬咔把黑老鸹算是哄走了,二叔还不住念叨“真他娘得奇怪,大半夜的这丧门玩意儿咋还飞到院里来了!”“它长着膀,可不愿意往哪飞就往哪飞吗?你要是长着膀,你飞去中南海都没人管你!”“四哥,你说这话,我咋就不爱听!我没膀,可是我有脚,我现在去中南海咋得不行啊?”“老兄弟,不是哥说你,真不行!就你这形象,给首都人民抹黑,再把人家外宾给吓跑了!”老哥儿几个借着这个机会都开始拿四叔的不着调开涮。

“行了,别废话,赶紧得再抓几把,就天亮了!我不把钱捞回来,不算完!”二叔一脸愤愤不平的对几个叔伯大爷说道。

没办法儿,二叔就是这么个一根轴的脾气,不依着他,犯起驴脾气来,还真没法儿收场,哥儿几个只能硬着头皮回来继续陪着二叔玩儿。

大概玩了能有二十多分钟,众人在屋中就听到了一声猫叫,众人赶紧放下手中的牌四处寻找声音发出来的地方,就连这个玩牌上瘾了的二叔也一点脾气没有的把牌扣在了桌子上。灵堂里出现猫的叫声那还了得,这可是天大的事儿,虽说谁也没见到过死人“诈尸”但这个事儿传出去好说不好听啊!要是猫给老太太啃了,家里人谁也不能轻饶了这哥儿几个啊!

几个人还不敢在灵堂里大喊大叫,只能像地老鼠一样四处乱转到处找猫,可是四个人在屋子里找了好几遍,就是没见到猫的动静!

“四哥你去棺材里看看呗!”二叔小声地对四大爷说,“滚蛋!你咋不去呢!”四大爷一口拒绝了二叔的提议“老二,你小子没一个好屁!自己怂就成天想着算计我!”二叔和四大爷两个人又开始绊上了嘴。

“行了,你俩就消停一会吧!听你俩说话脑仁都疼!张嘴闭嘴的不是屎就是屁!你们都是吃那玩意长大的?”本家大权大爷给他俩劝消停住了,自己就想到棺材里看看猫是不是藏到棺材里了。

打我记事儿起二太就喜欢养猫,黑的、白的、花的、黄的可是没少养!最稀罕的还是这只将近二十多斤的大黄猫,二太对它真可谓是宠爱有加,自己舍不得吃的肉,鱼都要嫁给这只叫做大黄的大猫。

这几天忙忙活活也没人管它到底去哪了,自打老道让大爷爷将猫从二太的脚边抱走,就一连几天没人看到它了,这会儿它能在棺材里趴着吗?

大权大爷还没走到棺材跟前,一只大黄猫一下子从棺材里窜了出来,站在棺材帮上,向众人一顿叫唤,用二叔的话说“那只该死的老黄猫,叫唤得声,就像是房门掩到了尾巴似的!听着老他妈的瘆人了,一辈子我都忘不了那个声儿”

此时兄弟几人看到的大黄猫仿佛根本不怕人,两只眼睛发着血红的光,对着大家伙一顿叫唤。

兄弟几人怕把睡觉的众人惊醒,抄起笤帚和木棍,连打带吓唬的总算把这位猫神给撵走了,大家伙儿总算松了一口气,要是老头子知道了大家伙儿这几个守灵的全都没好儿!

大权大爷和四大爷两个人岁数是最大的,赶紧趴在棺材上仔仔细细给二太露在外面的皮肤检查个遍,没见到有什么伤口,这才算是彻底把心放下来,再重新给老太太盖好“遮脸布”长出一口气“好险!好险!”

“既然都没啥事,还得有两个点才能两天呢,来!咱继续玩儿”二叔又跑到桌子边坐了下来。

“老二,咱全家我就服你,你这心真是大!刚刚儿要是老头子看到了骂咱们都是轻的,那大脖溜子不得抽死咱们才怪呢!”四大爷说道。

“现在不没事儿了吗?咱几个就在这儿干瞪眼啊!多没意思啊!在玩两把,一会天快亮了咱就不玩了,行不大权哥?”二叔征询似的向众人问道。

二叔的确是个鼓动人们情绪的高手,几个人寻思寻思,也是那么回事儿,天知地知,我们哥儿几个知道,谁也不知道今天的事儿,怕啥的玩呗!

几位叔叔大爷,又开始了打扑克,几个人刚刚平复了情绪,玩得兴致正高的时候,得!又来事儿了!这次可不是什么猫叫的声音了而是准确地听到了从棺材那里面传来的一声“咯噔”像是把绳子扯断的声音一样。

虽说声音不大,但这是在万籁俱寂的灵堂,这个细小的声音显得格外得刺耳,兄弟几个人面面相觑,这次可真的谁也不敢过去了查看了!

大家伙儿都纷纷将目光望向朱漆大棺那面,棺材里不断有撕裂布匹的声音传出,几个人还在纳闷难道猫又跳进去撕扯寿衣了吗?不能啊!猫刚刚儿被赶走了,房门窗户都是紧闭的难不成那死黄猫还有土遁之术不成,从地下自己钻出来的?

就在大家胡思乱想之际,在棺中躺着的二太一股身就坐了起来,据事后的二叔对我说“小子,你可是没见到那个场面,你二太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两眼直勾勾地望地望着前面,如果看见这一次你绝对不敢看第二次,当时你四大爷都吓尿了!哎呦!我这辈子可能都忘不了”

二四大爷却对我说情况和二叔说得也都大同小异,唯一区别吓尿了的人是我二叔,反正不管咋说吧,我自己进行过脑补,场面应该说是相当的劲爆。

当时二太坐起身,对前面做的几个孙子,视若无物,竟然像猿猴似的一跃从宽大的朱漆棺材中蹦了出来,一双三寸多长的小脚,竟然在地上站的稳稳地。早先二太活着那会儿,出门儿晒个太阳,看见我在旁边跑过去,都得招呼我给她扶进屋去,不扶着不行,那三寸小脚实在是坑人,稍微不注意就能摔到,也不知道这二太到底是怎么了,比活着的时候反倒走路更稳,身段更灵便了!

二太用眼睛扫视了一会供桌上的贡品,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抓起来东西就吃,满嘴满脸蹭得全是点心渣子,吃完点心还不过瘾好像是能闻到二叔他们几个人身边的馄饨味儿似的,一下子向他们这哥儿几个身边冲了过来,把碗里的馄饨喝得溜干净,二太伸着舌头舔食着嘴边粘着的紫菜,那样子实在恐怖。

屋里能吃得已经没有什么东西了,老太太,竟然像猴子一样又一跃到炕上,再由炕上顶破窗户跳了出去。

大家伙儿聚在一起惊惧不已,很多人活了一辈子可能都没有见过这个场面,二叔也不再估计面子了,一脚踹开后门扯着嗓子对爷爷的院子里喊道“二叔,快点救我吧!爸啊!你在哪呢?全都起来吧,救命啊!”

我爸曾对我说过“那会儿,你二叔已经被吓得发不出一点人的动静了,看你二叔那个样儿,你就能估摸出事儿得有多吓人!”前后院男女老少全都出来了,二叔话都说得不利索了,一头扎在后院子里吓得昏死过去了,后面的事儿还是四大爷,一五一十地给大伙儿讲了个明白。

既然这种怪事已经出现了,想不让人知道那是不现实的,现在主要是赶紧在院子里挖地三尺找到老太太,要是窜到谁家去,非得给人家吓出人命不可。

大爷爷家的院子十分大,以前是生产队的大院子,后来改革开放之后,大爷爷没花几个钱儿,就把大院子买了下来,养猪、养鸡,自己再种点菜,够吃够喝,啥都不用出门儿去买,省钱!

大家伙结成伴儿终于在南下屋的鸡棚子里找到了二太,二太正蹲在地上脸上沾满鸡毛和鸡血正在撕咬着一只早已经被她咬烂的大公鸡。

大爷爷连续喊了几声“妈!”可二太就像听不到似的,继续撕咬吞噬生肉,大爷爷不顾众人劝阻执意要过去把二太搀扶起来,可是怕出现点什么事儿二太再伤害到大爷爷,几个本家至近的侄子抄起草叉子围在大爷的身边,觉得二太要是真敢伤害二爷就上去一叉子,不打她个骨断筋折不算罢休,其实大家伙儿也不过是给自己壮胆子罢了,谁看到那个场景不害怕啊!

大爷爷一把抱住了二太“妈!是我啊!你看看还认不认识我了?”大爷爷满脸泪水对着二太说道。

二太直勾勾地盯了大爷爷一会猛地抱着大爷爷的手就一口咬了下去,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实在是经不起这份折腾了,一股钻心的疼痛瞬间如同过电一般灌满了大爷爷的全身,老爷子,身子一软,直接就摊到了地上。

周边那几个叔伯大爷,说句心里话也不敢向二太抡铁叉子,毕竟老太太都是这么多年看着大家伙儿长大的,只能用铁叉子,把二太,推向墙角,大伙儿七手八脚地把二太捆了个结结实实。

这时候天已经大亮了,这通一顿折腾,整个全村儿想不知道都难,上午饭都没吃完,全村儿都知道大爷爷家“诈尸”的事儿了。

一些胆小的人家把自家的院门关得严严实实的,即使想过来装装样子溜溜大爷爷家那几个当官叔叔的须也没有胆量出来了!

大家伙儿围着大爷爷又是喷凉水又是掐人中的,总算把大爷爷给折腾清醒了过来,老爷子手上的伤口早已经被大伙儿给包扎好了,现在活人没事儿,就该解决死人的事儿了!

几个本家的大爷出主意,要用木棍彻底给二太打“死”然后抓紧时间火化!大爷爷骂他们畜生,人现在早就死了,你还有打老太太一棍子,缺德不缺的。

大家伙商量来商量去也没个好主意,这时候大爷爷想起了玉清观那个老道,让大伙儿赶紧把老道长请过来商量商量这个事儿该怎么处理好。

老道长其实就是个火居道,有个白事儿就把老道长请过来,念几段经,保佑全家人家宅平安的,原本大爷爷请这个玉清观的老道长就是过来壮壮面子用的,想不到还真挺实用的。

老道长没有回观里,被安排在爷爷家的耳房住着呢,因为每天还要念经,来回折腾也实在是太耽误时间了,就给安排了个地方住了下来。

老道长已经听明白了到底咋回事,自己去看了看,关在仓库里的二太,对全家人说“这个事儿没有啥,一会我写道符纸,贴在老太太的额头上,用不了多一会,就能恢复了,不过丧事赶紧就结束吧,给老太太火化早点入土为安吧!”

原本大爷爷想给二太办个十二天的喜丧,吹吹打打风风光光的再给二太下葬,压根儿就没想给二太火化处理,就为了土葬这个事儿,大爷爷催着在县里工作的大叔找了好多门路才算同意,看来一切的努力和准备都泡汤了!

本来想给老太太办个有排面的葬礼,这下可倒好,葬礼成了闹剧。

接下来就是老道长用朱砂墨在黄表纸上刷刷点点地写了不少曲里拐弯的符,让姑妈给二太贴到了脑门儿上,不到一刻钟,刚刚还一刻不停闲的二太就软踏踏地倒在了地上。

众人只好再次重新装殓了二太,当天就拉倒了火葬场火化。事儿过去了之后老道长才向大家一一道来,原来老鸹,平时食腐食,对死亡气息最为敏感,午夜到凌晨之时,也是一天当中阴气最强的时候,死人身边借助猫的气息就很容易在阴气最为旺盛的时间段儿“起尸”

“起尸”之后的“人”其实也已经算不上人了,它具有和猫一样的习性,只能称作为兽,认不清自己身边的亲人好友。“起尸”即使没有会道法的人将它打回去,也不要紧多则三五日,少则一两日,也会自我消退身上的兽性,重新变回死尸!

只不过这些日子里“起尸”会有着自己的兽性,到处惹是生非,逮到什么就祸害什么,如果人不去直接阻拦,“起尸”也不会主动攻击人的,因为活人有阳气的关系,所以“起尸”还是会惧怕活人的!

这个事儿现如今已经过去三十多年了,前几天我思量了再三,最后还是给他写了出来,其实我想和大家说的是“你不了解的世界并不等同于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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