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技校毕业的小娜,分配到一家不错的宾馆做了客房部的一名服务员,家里从不缺吃喝穿戴的她更是多了很多零花钱。同事们大都家庭条件一般,工作就是尽量为家里分担一些经济上的压力,大都省吃俭用。小娜从学校里出来,到了工作岗位,换了新环境,没了在学校的压力,也觉得心里高兴。她从不掩饰对大家的好,想极力地融入大家,经常买点小东西请大家吃。工作的人眼光都毒,从小娜的衣着打扮、吃的用的、花钱的态度上,大家很快就明白了,这个小娜是标准的“人傻钱多”。不管背地里有多么对她的做派不认同,只要围着她说几名好听话,就可以得到很好的回报。
经常是几个女同事议论“看,刚上班的女孩就穿那么好的大衣,那呢子质量多好。”
“那是,人有钱呗。不像咱们工资要算着过,家里三个孩子都是开销呢。”
“就是,我每次把钱交给我妈,看我妈高兴的样子,我觉得为家做了贡献心里高兴。可今年流行的健美裤真想有一条啊。努力攒钱吧!”
“可不,你的身材可比小娜好太多了,可今天她又换了条新的健美裤。我数过了,光健美裤她都第三条了,人比人气死人啊。”
“看她那个身材,可惜了好裤子了。”
“看那大腿、看那屁股。别说,裤子质量是真好,撑着那样,愣是没事。”说着,其中一个女同事还学着小娜的样子扭扭捏捏地走了几步,几个女同事互相看了看,心理平衡了,哈哈地笑了起来。
可一等到小娜上班,情况马上变了。
“哟,小娜又给我们带点心了,这个真好吃。”
“我们吃了,你吃什么呢,哦,你不爱吃啊。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小娜,你真是个好人。”
“要交就交小娜这样的朋友,够意思啊。”
于是,小娜成了一个处处受“欢迎”的人,只她付出小小的代价,可这就是小娜希望的情况啊!
客房服务员偶尔也会在打扫的时候发现一些客人遗忘的东西,都是些小玩意,绝大多数的客人是不会再来找的。你想啊,出差能住宾馆的人大多条件不错或是能报销房费,退了房间的客人都是检查过自己的东西后,按点出发或上火车或坐汽车,就算是发现少了什么,只要不是贵重的或是重要的东西都不会再回头来找的。
工作闲的时候几个同事也偶尔会展示一下沾到的小光,小娜因为是新来的,还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人人都有小秘密,可唯独小娜没有,这让几个人心里稍有点不快。
年长的中年大姐示意大家“别再说了,可别给小娜带坏了。”
“小娜可不缺那点东西,人家根本就看不上。”
小娜急忙表示“不是,我根本就没捡到过东西。”
“捡到了人家小娜也不会要,你以为小娜会跟我们一样呢。”
“是啊,小娜可跟我们不、一、样!”
加重的语气一下子仿佛击打到了小娜的弱点,她不想和大家不一样!她喜欢这样的模式,喜欢大家一起说说笑笑,她不想再回到学校被孤立的情况,这种恐惧像一个无形的大手死死抓住了她!
“没有,我们是一样的,我要是能捡到点什么,也会留下啊。”她急忙辩解。
“你这样的大小姐也会吗?”
“会的会的。”
这次谈话被打断了,明天上级领导要来检查工作,领班给大家都布置了工作,带着大家热火朝天地干了起来。
可小娜的耳边、脑子里像循环播放一样,一遍又一遍地回放着。刚才的谈话、刚才的表情、刚才的气氛,都让小娜不安起来,这不是个好兆头,不能回到以前的情况,我一定要和大家一样,一定!
小娜要展示和大家一样的机会,很快来了。
这天,像往常一样去清理房间的时候,掀起枕头,发现了一个小随身听!这种卡带式的随身听也着实流行了一段,那时满大街都是腰里别着个随身听,耳朵里垂着耳机线的人,大人小孩子都以有一个这样的随身听而感觉良好,是时髦的标配。在放CD的随身听开始出现后,这种放磁带的随身听就不再走红,价格也一路跌了下来。这是个半旧的随身听,机身有些磨损,看来是经常用。想来是出差在外的人,坐车、等待时太无聊,消磨时光用的。
小娜看到这个旧随身听不由一阵激动:我和大家终于一样了!
到了午休时间,把随身听拿到更衣室的小娜,迫不及待地展示给大家看,感觉是加入新区域的通行证。
“哟,行啊,开张了哈。”
“可惜是个旧的,和小娜你好像有点不般配呢。”
“行啦,放着吧。”
一个旧的随身听并没有什么价值,几个同事,也只是随口这么一说。但看到小娜也对客人的遗留的东西感兴趣,还留了下来,这让平时在经济上处于劣势的大家瞬间拉平了高低,看来有钱人也就那么回事嘛。
“小娜,领班有请。”听到领班找自己,小娜赶快把旧随身听放在衣柜上,向办公室走去。
办公室里,除了领班还有两个办公室的小办事员。
“张小娜,工作适应吗?今天是你收拾的201——210这几个房间吗?”领班问。
“挺好的。是我收拾的。”
“打扫得挺干净啊。”
“还行吧。”
“看到什么东西了吗?”
小娜一下子愣住了,她脑子里飞快地转动着,是发现了吗?可那个旧随身听,应该没人会再来找吧,估计是领班例行的询问吧。当时打扫房间时没有第一时间交出去,现在又交,还不让那几同事看扁了?反正自己也不稀罕那个旧东西,一会儿出了门扔了不就行了。
“没、没看到啊。”
“真的没有?”
“没,肯定没。保证没。”
可毕竟在领导面前说了谎话,小娜红着脸,眼睛都不敢看领班的眼睛。
这个样子无疑是在昭告天下:是她拿的、绝对是她!
领班对办事员使了个眼色,小姑娘点点头,走了出去。
世上就有这么巧的事,随身听的主人是经理的同学,关系原来就不错,加上这两天经理正找这个同学帮忙办点事,所以,早上退房了后,是经理开车送同学去的车站。车刚开出去不久,同学就发现随身听找不到了,并回想起是在昨天晚上听了一会儿歌曲,随手放在了枕头下边,忘了拿了。
经理见少了东西,就对同学夸下海口,“在我那儿住,还怕东西丢?笑话!”
可电话打到前台,却并没有客房部上交的东西。
“算了,算了,一个随身听而已,不过,你这人招的也算是没眼力见,一个旧机器都看到眼里了,你小子苛扣人家的工资了吧?”本是几句玩笑话,可对经理来说求人帮忙的节骨眼上,出这事,脸上真有点挂不住。
“什么话!你放心,我一定给你找到,别说是个随身听,就是根针,也要物归原主。”
经理憋着一口气,给领班下了死命令,掘地三尺,也要把那个随身听给找到。
出去的办事员,直接来到了更衣室,连翻翻找找的环节都省去了,柜子上面,一个旧随身听堂而皇之地摆在那儿!
人赃并获。
接下来的一个礼拜,关丽君都在忙着这个破事!她不明白,自己的女儿怎么会藏着一个过时的随身听不交,还是个旧的!她已经无睱再多想,只想快快地、低调处理好这个事,一个女孩子安上了“偷”的记号,今后要怎么见人,这个当妈的又要怎么见人?
低头、认错、讲好话、听教训、送礼、赔笑脸……
事情在丽君的全力斡旋下,事情以小娜被调到同一公司的另一家相对偏远的宾馆告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