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小宛
晚饭刚吃过,光香已经来到我家门口,约我一起去村上一户熟悉的人家看电视。那个时候,谁家里能有一台电视机,那是物以稀为贵的,绝对是令左邻右舍无限热眼,羡慕得不行。村上这户人家就是因为有一位伯父在马鞍山钢铁厂当工人,凭着“马钢工人”的特殊身份买回来一台送给兄弟这家,这叫前后邻居们都羡慕不已。当然,最高兴的是我们这些小孩,经常眼巴巴地堆着笑容挤进屋里,围坐在电视机跟前下,叽叽喳喳一阵然后才能是教室里才有的安静,都盯着电视不作声。多些晚都是不到主持人说“再见”是不舍得回家。
记不清那天晚上电视上播的什么节目还是什么电视剧。只记得屋内早抢先来了三四个比我还小的男童女囡们挨个坐在小板凳上,正乐滋滋地盯着电视,丝毫也不瞥我们迟到者一眼,没这个闲。光香和我挤在一条方凳上,我挽着她胳膊紧紧地倚靠,生怕被挤下来落个空。
大家都在全神贯注地盯着不大的黑白屏幕,记不得电视里面某个人说了什么,我突然大声说:“不对,那个人读错字了,她把‘ruo’(第四声)读成‘nuo’(第四声)了”。
“吓我一跳,干嘛呢?”
“是谁在大惊小怪地咋呼?”
小伙伴们都在埋怨我,我脸腾地红了,是我给一池静水投了个大石头。
“小声点,你在讲哪个字啊?”光香在一旁侧过脸不解地问。
我急忙解释说:“许诺的‘诺’那个人读成了‘nuo’音!”我就像一个专门爱找同学差错的小组长,一旦发现某位同学开了小差立马报告老师的马屁精一样兴奋地大声说。
光香却跟我申辩,说:“对的,许诺的‘诺'就是读‘nuo’音,也就是诺言的诺,是你读错了。”
“你瞎讲,诺(ruo)言的诺也是读(ruo),怎么可能是‘nuo’呢?”我一点不承让、振振地说。这个字早学过了,有一篇课文就叫《诺言》,我的拼音学得还是牢靠的,内心充满自信不服输。
光香也不服气,指着我笑笑:“就是你读错了,你信不信?你也有错的时候。”
说我错了?我才不承认呢,我一直就是这样读的。我瞪着眼,红着脸也向光香嚷了起来:“明天我们问老师去,你一定输。”
其他的小朋友被我俩的争论显得不耐烦,都站起来大声指责“要吵就出去吵”。电视节目太精彩了,我不得不憋着劲闭嘴,暂时忍住性子也罢。但心里却一直在打着鼓,会不会真是我读错了呢?光香如果没有把握的话是不会和我争的,她的性格我清楚。越想越没有信心,刚刚强势的气焰渐渐冷却下来,小孩子是个莫名其妙的任性动物,有时候明明知道自己错了却死活不承认。我明明心里有些不自信,心里、嘴上却仍然硬是嘀咕“我是对的”。直到电视看完,我在回家的路上不屑地对光香说了“我是对的”。光香没有再反驳我,拉着我手。天上有几朵薄薄云纱围着月亮,月亮显得有点点羞涩,为什么呢?是为我吗?
第二天到了学校,我没有急着问老师,我留了个小心眼:万一我错了呢,不是要被老师批评吗?强烈的虚荣心让我没有直接去找老师。我把“诺”写在本子上,假装要考考同座会不会读。当然,我是不会讲我自己是怎么读的。不用猜,你们都知道同座位会怎么读的,我当时的囧样就是“囧”字样。正当我哑口无言、羞愧难当的时候,同座位又给我来个雪上加霜地刺激:“该不会是你自己不会读吧?”,弄得我满脸通红。我不得不承认自己读错了,一直就读“ruo”。为了让我心服口服,同座位还把字典拿出来,指出字上“诺”所在页的汉语拼音,要我记住,以后不要再读错了。
后来,光香一直到晚上放学时也没问一问我“问了老师没有”。我在座位上几次回头看她,想过去向她低个头。可是,虚荣心又让我欲言又止。直到光香抬起头眼光正好撞上我的眼神时,我才鼓起勇气,走到她课桌前。有错就改嘛,连老师都会有读错的时候呢。记得上一次老师读报时间,他就把“瘸”字读成“腐”音,还是光香指出来的呢。她听了我的道歉后高兴地说:“我就晓得你会自己找正确答案的。”多么善解人意的光香啊。她没有拽着我去和老师辩论,她是要给我一点点自尊,她要保护我这位好朋友的颜面吧。其实,光香的识字辨错实力比我强,但也总是很含蓄地表达,没有我的喧嚣模样。
如果说童年是绚烂多彩的春天,光香就是春天里一朵盛开的娇妍的花。她真诚善良地陪伴我,给我阳光,给我芳香,是她点缀了我的天真快乐的童年。如今想起那些依然记忆犹新的琐琐碎碎往事,犹如那一串风铃上一个个的小铃铛,微风一吹,摇摆着清脆悦耳的铃声,带你走向天真无邪的那些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