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姐叫陈霞锋,是长大后她给自己取的名字。她的姐姐叫水兰,妹妹叫春兰,还有一个四妹,叫什么兰记不得。她就是这样的与众不同。堂姐和我一样,是个老二,两个妹妹底下还有两个弟弟。大家一看就明白了吧,农村重男轻女,不生男孩不罢休。生一个不够,还要生两个。穷人穷人,不怕穷,就怕没了人,绝了后。
堂姐在我们那,是很奇葩的,家里孩子多,又是女儿,还是个老二,大伯大妈给她做思想工作,对她说,“家里孩子这么多,也不富裕,你就不要读书了吧,将来等你出嫁的时候,给你准备一份丰厚的嫁妆”。十岁的堂姐,倔强的回答:“不,我就是要去上学”。就这样,一个本该到了上小学三年级的堂姐终于背上书包上了学堂。久旱逢甘雨,堂姐读书的愿望终于实现了,在我印象里,她读书十分的刻苦,成绩一直都是班里最优秀的。那个时候,她是我的榜样,很佩服她的勇气,不怕其他同学对她年龄的嘲弄。
堂姐特别能干,一放学就帮家里干农活,插秧,割稻子,样样在行,印象最深刻的是,她推着满满一独轮车的猪粪,摇摇晃晃走向油菜地里。女孩当男孩用,堂姐从不抱怨。这样的处境下,她依然满脸笑容,见人就大声打招呼,丝毫没有一丁点委屈。我想这样的女子,将来一定会取得很大的成就,未来成为她丈夫的那个男人,得多幸福呀!
堂姐说:我家老三最默默无闻的,我嗓门大,天天听我骂人,都是小时候养成的坏毛病,现在还是喜欢骂人,改不了。要我说,堂姐虽然脾气有点坏,还是非常乐于助人的。一次,我们一起上山砍柴。柴砍的很多,身上穿的厚衣服都脱了下来。我手臂没力气,捆不上柴禾。看我干活不成器的样子,堂姐急忙过来帮我捆绑,然后将柴禾扶上我的细肩膀。我走了没几步,柴禾就掉了下来。我肩膀扛不住东西,堂姐一手夹一捆,把她砍的和我砍的,都一起抱回了家。
“真的觉得很苦,天天干活,你们家还好点,我们自己干完了还去给别人家干,有一次去田畈街一家开客车人家割稻子,肯定脏呀,那家两个儿子比我爸还高,在他们家吃顿中饭,被嫌弃的呀,所以我很会查颜观色,都是那时学的。”这一段话是堂姐在我微信朋友圈的留言。有一点她说错了。我家也是一样,干完自家的活,要去帮叔叔家,帮完叔叔家的,还有外婆家的。
活什么时候都有,不分春夏秋冬。冬天在油菜地撒牛粪,春天就要收割了。收割了油菜,就该插秧啦,光着脚陷入淤泥里,不时抽出来看看,一看不得了,蚂蝗钻进了腿肚子里,鲜血细汩汩的往外流。农历七月,早稻金灿灿的一大片一大片,城里人看了是风景,我们看了就发愁,挥动镰刀,哎呦一声,一不小心把小手割了,半个指甲已摇摇欲坠。收了早稻播晚稻,金秋十月再收割,反反复复,一年又一年。其他大豆、花生、芝麻之类,什么季节播种,什么季节收获,全忘了,唯独豆腐脑的清香、煮花生的咸味和嫩芝麻叶做的菜,现在依然记得,回味无穷。所以那时的堂姐和我拼命读书,就是想逃离那样的生活。她和我说,现在才觉得那时真的学到很多东西,是现在最深刻的回忆!我没有她那个觉悟,只是愿意回忆,愿意回自己的家,不再是想着逃离。
堂姐初三毕业,她是女孩,年龄也大,报考了卫校,录取的专业是助产科。我很羡慕她,那个时候,国家给中专毕业生分配工作。不过,等到她毕业的时候,赶上改革,国家不再分配工作了。大妈那个时候没少托人找关系,依然没有让堂姐在公立医院谋到一个工作。堂姐只好去大城市找工作,曲曲折折走了很多弯路,其中的艰辛,我能想见,但所知甚少,她一般也不会跟我们讲她的苦楚。现在的她,事业有成,家庭幸福,我想这都与她坚持不懈的努力,永不放弃自己的梦想有关。
堂姐,你是一个有梦想,并且愿为梦想努力奋斗的人,祝愿你一生平安,家庭幸福,工作顺心,万事如意!自助者,天助也。